待众人散去后,曹氏才惊魂未定地拉着刘坤进门。
她也是头一回见到天子的雷霆之怒。
若不是圣人话里话外都向着刘绰,她差一点就抽过去!
“夫君,现在咱们可以回府了吧?刚才可吓死我了!”
刘绰郑重对程太医行了一礼,道过谢后才起身回府。
回去的路上,她才想起来问:“二郎,你之前说,要给我看的好东西是什么?”
“改天吧!今日乱了这一场,都知道你受了惊吓,我也不好直接带你去看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李二笑道:“等见到你就知道了!”
刘绰便不再追问,转而道:“圣人今日似乎心情不好,晋阳公主正撞在枪口上,让他发了这样大的火!难道跟舒王有关?”
大唐皇室兄弟相残的事还少么?
那件事多半是真的了!
皇帝收养舒王,根本就是放在眼皮底下监视,也是给自己套上的一副道德枷锁!
如今这枷锁,怕是要反噬了!
李二点头,“我也注意到了。舒王今日也与往常大有不同。皇储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若真信了残卷所言,认定陛下是杀父仇人,又见东宫看似摇摇欲坠,陛下心神不宁,难保不会铤而走险。裴静之此人,最擅长的便是借势搅局,推波助澜。”
“那我们……”刘绰蹙眉。
“静观其变就好。”李德裕倒是很稳得住,“这样的事,你我根本插不上手。舒王很清楚,便是陛下不动他,太子殿下和广陵王也绝容不下他。他动手只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扔出去一粒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能有多大,端看身在其中的人如何选择。”
刘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
她明白李德裕的意思。
卷入这种层级的斗争,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对了绰绰,你如何识得那个狻猊阁的墨十七?此人消息灵通,三教九流皆有耳目,倒是可借之力。”
“墨十七?我并不认识此人!怎么突然提起他来?”刘绰倒是被问懵了。
李二解释道:“上次抓捕阿荼娜,他的人也在现场。与我府上暗卫相遇,夜枭与他不打不相识。他并无恶意,言语间反倒对你极为推崇。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人?”
“竟有此事?墨十七那边,我会让高远去联络看看。”她顿了顿,看向李德裕,“二郎,你自己也要当心。舒王若动,必会清除障碍,你父亲即将回京,又是东宫旧臣……”
“放心。”李德裕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稳有力,“大明宫中,我赵郡李氏亦有耳目。况且,父亲身边不乏得力之人。是福是祸,我们一同担着。但无论如何,绰绰,答应我,保全自己为先。”
荔枝宴的风波虽已平息,但长安城内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风暴,正在无声地积蓄力量。
深夜,舒王府书房中烛火通明。
李谊、李佑和裴静之围坐在一张檀木案几旁,案上摊开着几份新查到的“证据”。
“殿下,我派人暗中查阅了当年太医署的记录。”裴静之低声道,“昭靖太子暴毙当日,确实是今上在旁侍疾。而且太子死后不久,当时负责诊治的两位太医便相继‘病故‘了。”
李佑兴奋地一拍桌子:“果然有鬼!父王,这就是铁证啊!国子监中递消息给儿子那人定是祖父从前的旧部”
李谊脸色煞白,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三年前中秋夜宴,皇帝当时醉眼朦胧的神情,颤抖的声音,还有那句\"邈弟\"
当时听来以为是兄弟情深,如今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分明是心中有愧,才对自己百般宠爱。
说什么都是假的,他宁可让一个口不能言的废物为太子,不单单是因为广陵王的存在!
他们之间隔着杀父之仇,便是再斗倒了广陵王,太子之位也不可能是他的!
李谊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