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绰和顾若兰都已是有婚约的人,自然不需要再相看了。
“猜到了一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想想也能理解,都是为了奔个好意头啊!”顾若兰道。
“好意头?”
“你想啊,杜相和夫人伉俪情深,儿孙满堂,这些福份自不必说了。再看老两口这长寿,就更让人羡慕了。古稀之年的寿宴啊,连我祖父都想来沾沾福气呢!”
人到七十古来稀,的确,这年头的人死亡年龄整体都偏早。
刘绰点头认同,“也对,杜相都七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至今还能每日雷打不动地去政事堂应卯,的确令人又羡慕又敬佩。”
大唐帝国虽已不是鼎盛时期,每日递到中书门下的政务仍多到可怕。
杜相的精力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顾若兰突然凑近了她,神秘兮兮道:“我还听祖父说,今日张敬则的女儿也会来相看,陛下有意为她指婚,叫她嫁到长安来!”
刘绰瞬间便懂了。
“陛下这是要防着凤祥军,想留个人质在长安啊。”
顾若兰点头认同,“听说,张将军只有一个嫡女,对她极为宠溺,也不知道她今日会看上谁?绰姐姐,你在关中那么久,可曾见过她?”
刘绰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晋阳公主口中的热闹是张七娘择婿给的?
长安城内的都亭驿就在通化坊啊!
张敬则一家子如今就住在那里呢,野诗良辅这几天为了见绿柳,每天都往安邑坊刘宅跑一趟。
她还能看上谁?看上二郎了呗!都花痴到下药了都!
难不成,她还能对皇帝提出来要嫁给李二?
可张七娘要是得逞的话,对裴瑾有什么好处?她高兴成那个球样干嘛?
“这位张娘子我的确见过,跟她还有好一番纠缠!”
“怎么说?”顾若兰眼睛还盯着入府的宾客,耳朵却八卦了起来。
“她瞧上二郎了,还想让我饮下她的妾室茶呢!”刘绰语气平平道。
“真的?这么劲爆的么?节度使府的嫡女上赶着给李二做妾?”
这下顾若兰的眼睛和耳朵都八卦起来了,哪还顾得了什么韦七郎。她激动地拍了刘绰肩膀一下,一边抱怨刘绰不拿她当自己人,一边替刘绰着急。
“绰姐姐,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怎么憋到现在才告诉我?如此无理取闹的要求,你必然是不肯的,她是不是在关中找你麻烦了?那寿宴后,她要是回禀圣人就看上李二郎了,请旨赐婚,你怎么办?不对,不对,你们俩早有婚约,圣人不可能在你们还没成亲的时候,就给李二塞妾室的。再说了,这么丢人的事,张敬则是不可能答应的!别担心,别担心!”
“不跟你说,是怕这样的事说出来污了你的耳朵。左右,我又不会让她得逞!”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嚣。她们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宾正被簇拥着走进庭院。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许久不见的郭銛。
那女子四十多岁的年纪,头戴金钗,眉目如画,容貌确实出众,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骄纵和不满,显然对于今日的场合并不感兴趣。
“她就是升平公主,郭銛他娘。”顾若兰脸色冷了冷,低声对刘绰说道。
刘绰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升平公主身上打量了一番。
这就是那个连顾少连家的门第都瞧不上的金枝玉叶啊!
可惜驸马都尉郭暧早逝,要是他不死的话,不知道顾若兰跟郭銛有没有可能。
郭銛瘦了很多,瞧见两人的瞬间,他的眼睛一下子就定在了顾若兰身上,但也就只有几息的时间,便难掩伤痛地别开了视线。
“若兰,你没事吧?”刘绰轻声问。
顾若兰苦笑了一下,“我没事,我是怕他心里难受,熬不过去。咱们还有前一世的经验教训,知道时间会治愈一切,他却是破天荒头一遭尝了情滋味。他比从前瘦了好多!”
说着说着,眼眶也有点泛红。
这时,升平公主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她的眼神在刘绰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那寒意连顾若兰都感受到了,她道:“绰姐姐,是我连累了你,让升平公主连带着你也不喜欢了!”
刘绰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
“说不定是我自己得罪的!还记得么我被封县主时,除了我那些可爱的学生们,崇仁坊那些公主可全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
她知道,升平公主对她的敌意并非无的放矢,凤祥郭家说起来是旁支分支,但终归也是郭家人。
顾若兰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升平公主那一眼也可能是因为瞧不上刘绰被封为县主的缘故。
“她们不认怕什么?宗正寺那边认了就行!她们高贵不过是因为会投胎,你可是靠的自己的本事!”
“走吧,离开宴还早,咱们去那边瞧瞧。七郎若来了,自会来找你的!”刘绰拉着顾若兰的手,跟曹氏请示了一下,便向主厅的方向走去。
旁边的妇人恭维道:“曹姐姐可真是好福气,教养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女儿出来!如今长安城里多少人家都因为明慧县主,不重生男重生女呢!”
曹氏读书虽不多,却也知道“不重生男重生女”这样的话不能乱说,她的绰绰可不是杨贵妃。
她谦虚地笑着道:“快别这么说了,没得折煞我!不管生男生女,有出息了都一样好。我家小五就是运道好,平日里读的那些杂书,可巧都给用上了!”
杜府的寿宴布置得极为豪华,沿路两旁都摆放着精美的屏风,上面绘有福寿图案。庭院中摆满了鲜花和彩灯,宾客们穿梭其间,言笑晏晏。
“府中的花匠真厉害!这时节竟能培育出牡丹和芍药来!”刘绰忍不住惊叹。
“估计早几个月就在暖房里养着了,就等着今天搬出来宴客用。”顾若兰轻声道,“据说,这宅子只招待皇族成员、高级官员和杜家的亲朋好友,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地方官员和什么所谓的文化名流都在别院里头招待。”
“我平时少出来应酬,你可得罩着我点,这园子里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呢。”正说着,刘绰感觉到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相貌中上的纨绔子弟,一双贼眼专往让女子感到冒犯的地方盯。
见刘绰发现了自己,他也不遮掩,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气焰嚣张地就往她们站的地方过来。
“你就是刘绰?的确有几分姿色啊!就是有点儿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宫宴上得罪我阿耶!”那人朝着花田里啐了一口,一朵漂亮的牡丹花上就沾上了令人作呕的液体。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对我家县主无礼!”胡缨是带着短刀进来的,她没拔刀,用刀把抵着男子的胸膛,逼其后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