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即将斩尽千花,于持的身子也是肉眼可见的枯槁起来。
在最后关头,于持撤了指地成钢的神通,勉强收敛一些灵蕴,想要以土行之术遁逃。
这一战结果已经注定,他也给诸多隔岸观火的道友一些警醒。
在这瓮天之中,不要自视甚高,就算仙家法术也有水土不服的时候。
不要以为有了开禁的先例,此后就能百无禁忌,为所欲为。
这同样是刘景抟想要表达的意思。
好在输不等同于死了,只是这一段第六识暂时没法出去罢了,只能先和天老爷虚与委蛇一番,再从长计议。
何肆紧盯着于持,两人本是无冤无仇的,但是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方才自己也差点死在于持手中,此刻攻守易形,哪还有什么以直报怨?
随着大辟之上的刀意先一步耗尽,何肆却是已经开始准备那招斩讫报来。
何肆崭新的身躯之上,胸口依旧有一枚天老爷留下的掌印浮现。
地狱之苦如影随形,提醒他注意分寸。
何肆并无忌惮,只是些微刺挠罢了。
于持见状,忽然也不想跑了,“壶天”之术无法维持,屈龙又出现掌中。
他将刀背扛在肩头,抵御那自上而下的戡斩。
显然是要借机毁了这把古刀,将那涉及三国气运的角逐结果,彻底板上钉钉。
屈龙是人屠徐连海曾经的佩刀之一,因缘际会,流落江南贺县杨家,由姻祖父杨元魁赠予何肆,也算物归原主。
之后何肆将其留给了父亲何三水。
撇开身在玄门的佘道人不算,使人屠一脉第四代的每一位传人手中,都有了秉持之物。
而今屈正被打捞出了瓮天,大辟面目全非;父亲何三水几乎半废,屈龙也要断在自己手中吗?
只逞一时之快的何肆有些于心不忍。
吴恏握着手中残破不堪的“弃市”,却是高喝一声。
“你只管尽兴随心就好,断刀总有重铸之时,可人生能得几次意气风发?”
何肆点头,大师伯的刀道最似师爷,听他之言,并无不妥。
庾元童闻言,却是面色微变。
他知道人屠一脉自徐连海起,都是无君无父之人,这位吴恏也一样,不识大体,视离朝的国运若无睹,眼下危急存亡系于一刀,他却只知一味拱火。
庾元童当即伸手入怀揣,攥住天子伴生之物——一块质地纯正的暖玉。
可见“含玉”二字,并非虚名。
同时不忘向一旁的李且来传音道:“我帮您拦住息长川片刻,李老莫要忘了和陛下的约定。”
李且来艴然不悦,没有传音入秘,而是直言道:“我既出手,又何须你来相帮?”
庾元童一怔,又如何没有看出李且来气痹的现状?
他真就这般桀骜,自诩天下无敌不说,连天上人都不放在眼里?
庾元童却不敢轻举妄动,怕惹得李且来不悦,也做个不管不顾的混不吝。
何肆以戡斩切入屈龙锋芒,裂痕如碎冰,缓缓蔓延刀身,发出清脆之声。
他莫名回想起父亲和自己说过的杀头最高境界,也是转述自师爷,就是这一刀下去,连人头都叫好。
自己当时年岁尚小,追问人头为什么会叫“好”?
何三水想了想,自圆其说道:“可能是想说‘好快的刀’,但是只来得及吐出第一个‘好’字。”
屈龙是师爷最后的佩刀,少了许多钧陶孕育,故而灵性不显。
却是一把当之无愧的好刀。
李且来终于出手了,闲庭信步走上前去,半道儿拾起重剑,趁着于持何肆二人性命僵峙。
缓缓举起重剑,随手一突。
结果让李且来很失望,是真的很失望。
只有两个谪仙人出手阻拦他。
理所应当的,“撒手扬镳”和“旋身夺窝”组成一招凤凰夺窝,转身以无锋的重剑砍断两人,又回身一剑捣烂于持。
李且来这一招使重剑也锋芒毕露,破碎了大部分人的异想天开。
李且来的强弱,从来只在自身而言,他依旧是那个不屑向下看的天下第一。
吴恏见状,心道,“这李二,当初也就是个蠢笨木头,不知哪一天开的窍,占了武道整整六十年魁首。”
原地一条伤痕累累的白龙忽然冲天而起,向着玄龙城的方向奔命而去。
李且来又是倒持剑柄,将其投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