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太大了。请问店家,还有歇脚的位置么?”年长些的男子替少年拂了拂衣上的积雪,扫了眼其间坐席,随口问道。
这人倒是个客气的。
“有的有的,请上座。”独眼男子殷勤引路。
“这琅州的雪可真大。”跟在其后的少年开口嘟囔道。
青衣男子解释道:“此处群山错落,是要冷些。等等吧,等雪停了,我们就出发。”
少年翻了个白眼:“我倒是不急,我看急的是你。”
两人落座,青衣男子也不反驳,只是端起茶汤示意道:
“喝茶,喝茶。”
少年撇了撇嘴,依言饮茶。刚喝了一口,差点呛着:
“咳咳这什么啊?!”
“这是琅州特产的茶汤,入口辛辣,你懂医理,应当知道用处。”
“我又不是什么医仙,哪里知道”少年嘟囔着回嘴道,“不就是用香料御寒么?”
两人话音渐弱众茶客依旧气息沉沉,没多留意那两个不速之客,随时准备掏家伙动手。而那为首的茶客却未曾恼怒,沉默半晌,忽然扬了扬手中茶碗。
“添茶。”
独眼男子回过头,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地替他倒茶。
“令夫人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茶客借机凑近,在独眼男人耳边悄声说道,“要是方便,我倒真想见见本尊。”
独眼男人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缩回身子,装作没能听懂一般赔笑道:“老爷说哪里的话,小孩子不懂事,都是随口胡说的。也不是小的舍不得,实在是夫人相貌丑陋,怕吓着诸位老爷”
“我胆子大,不怕被吓。”茶客微笑起身,将独眼男人惊了一惊。
“老爷,不可啊”独眼男人苦着脸,近乎恳求地将其身形止于帘幕之前,“孩他娘还带着病,实在不敢让老爷过了病气啊!”
一帘之隔,寒光无声,缓慢显现。持刀之人已打定主意,只等对方闯入的一瞬间,先下手为强。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茶客显然是这一众“商队”之首,若是擒了她,应当也能了这一桩麻烦。
“我身子好,不怕过病气。”茶客笑意不减,一把将那羸弱的独眼男人推开,将要破门而入。
一旁的洛拓转了转眼珠,忽然高声大哭。
“大侠救命啊!杀人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根筷子忽然飞至而来,擦着那茶客耳畔,“砰”地一声,钉在了门框之上。
茶客偏了偏脑袋,脸上的微痛令她明白,若是对方想,那么这根筷子钉在别处也不是不可能。
“阁下好身手。”她转过脸,不用想,此处能做出如此行径的,自然不会是那些手下。
正是方才那两位不速之客。
“这位朋友,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舍,怕是有些不妥吧?”
那青衣男子仍旧坐在原处饮茶,而那少年却站起身子,方才收了架势。原来是这不起眼的少年动的手,倒是小看了这小孩。
众人纷纷亮出武器,一时间小小的茶摊上剑拔弩张,私语不断。
“惹上这位主儿,有他们好受的”
“哎你别说,这小子有些本事,刚才出手,我都没反应过来!”
“少在这儿长他人志气,要我说啊,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一个小的都有这本事了,那这个大的得多厉害啊?”
“别急,看看她怎么说!”
“阁下不亮身份,不问来意,就出手伤人,是否有违江湖规矩?”茶客气定神闲地转过身,讽笑问道。
青衣男子抱拳朗声道:“在下青山客,方才出手,多有得罪。不知这位店家如何得罪了阁下,要与他为难?”
这一大一小师徒两人,正是循路追来的顾见春与苏决明。
帘幕之后的手忽而一颤,袖间寒光隐去。
“与你有什么关系?”茶客挑了挑眉,转目望向洛拓。此时那孩子却不再哭了——方才他哭什么,自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此时自己早已探明了帐中之人的身份。
“虽无关系,在下最是看不得强人所难之事。不如大家行个方便,各退一步可好?”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只素白的手忽然探出帘幕,将那洛拓拉进了里屋。
“哦?”茶客冷笑一声,“怎么个各退一步?”
“敢问阁下,为何要执意看这位店家的夫人呢?”
“我怀疑他骗我,我们做生意的,最怕被人骗。”茶客扬首,“我们做的可不是一般的生意,自然要提防那些有心之人。稍不留神,就要将身家性命留在这儿了。”
“原来如此。”顾见春点点头,沉吟片刻,“这便难办了。倘若阁下不信,又如何能让店家自证清白呢?”
茶客笑道:“不用他自证,是不是骗我,我一看便知。”
“大爷不可啊,孩他娘身子不好,面子又薄,见不得人的”独眼男人依旧固执着拦在门前。
“这”顾见春一时间也有些犹豫,正当此时,那小儿忽然从帘幕后钻了出来,径自走到苏决明面前。
“大哥哥,听说你懂医理,能不能替我娘亲看看呀?”
苏决明一听这话,怔愣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懂医理?”
小儿扬起小脸笑道:“方才大哥哥不是说这茶汤能御寒吗?大哥哥懂得真多,好厉害啊!拓儿也要向大哥哥学习,以后就能治好娘亲了!”
那自称“拓儿”的小孩一番话下来,倒是让苏决明臊红了脸。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略懂一二。”苏决明撇过脸去,正对上顾见春那忍俊不禁的笑容,只得妥协道,“诶呀好了好了你娘亲病得很严重么?”
“大哥哥要去看看吗?”拓儿仰着头,拉了拉独眼男人的衣袖,“爹爹,我们让大哥哥替娘亲看看,这样大姐姐也不会怀疑我们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