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非也非也……”那僧人的话音却越来越飘渺。夜色之中,逐渐只剩下少年一个人在漫漫长路上狂奔,以至于他忽然生出一些微妙的错觉——仿佛是自己突发癔症,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僧人,也并无什么山路。
这条路,有这么长吗?他怔怔地想道。
一阵阴风吹来,他顿时止步,打了个寒颤。左右一看,这沿途树木皆张牙舞爪,在月影之中,形同妖魔鬼怪。于是他心中寒意顿生。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少年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此处可是佛光普照之山,总不能真有什么山精野鬼吧?!
这一来二去,他便突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我真是犯了什么癔症?”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这账本看多了真会把人看疯魔……明日还是去医馆抓副药吧。”
他这般想着,遂一个人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僧人从树影后缓步出现。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缓缓行了一礼。
蓦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一阵杀意。
寒光耀目,霜刃夺命。
几个黑衣人忽然从树影之中闪身而出,这便扬起手中刀刃,向他斩来。
僧人静静伫立,却也不躲不避。
“嗖嗖嗖——”几道银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随后洒下无比玄妙的星辉,携着尾羽的火光向众人袭来。刹那间,惨叫迭起,几人为这炫目的光芒吞噬,仿佛连月光都停滞下来。光焰熄灭后,一众黑衣武者纷纷倒地,气绝身亡,其间站着的只余下这年轻僧人,僧人双手合十,又垂首低声念了几句佛经,像是在为他们超度。
“哼。”有人哼了一声,缓缓从枝头落下。
这人一袭朱衣,身姿俊拔,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只可惜脸上横生一道刀疤,无端破坏了这九英之姿。
他手中还捻着一物事,便是方才出手之时使用的环形镖。
镖上挂着一根飞羽,想来这光焰便是在这飞羽破空之时燃烧而成。看上去却没什么用,或许只是它的主人觉得如此设计会更加美丽。
“曾施主,如何还是不肯罢休?”僧人微微一笑。
“若是罢休,方才谁来救你?”男人冷冷说道。
僧人转身。
“阿弥陀佛。”僧人笑着说道,“小僧云游数载,早已看淡生死。若是能以身死换他们如愿,是功德圆满。”
“啧,真是顶顶麻烦的差事。”男人暗自啐道,“难怪殿下要我跟着你,若是我不在,真不知道你有几条命能‘功德圆满’的!”
“小僧说了,世事自有造化。曾施主,莫要强求。”僧人说完,便抬步离去。
“喂!”朱衣男子在后面嚷道。
这个人,怎么话没说完又要走了。
“你这和尚,都说了自有造化,你还管我跟不跟着你做什么?”
眼看那人身形渐远,他又喊道:
“站住!你都晓得让他们如愿了,怎么不让我也如愿一下啊?!”
“呵呵……”僧人脚步不落,竟越走越快,顷刻之间已经行了一里地。
“怎么有股酒味儿……嘶——是万福楼的‘岁寒酿’!”男人细细嗅了一番,沉醉不已。一回神,突然发觉再不动身就要被对方甩脱了,于是连忙催动轻功,跟了上去。
“喂!你这和尚!怎么还喝酒!真是俗心不改!”
“哎……你慢点!”
火光摇曳,肉香四溢。鱼肉鲜美,在木架上缓缓翻滚。方才握着夺命环镖的手,如今正在轻车熟路地转动着手中的木棍。
一僧沉默地坐在湖边。
湖是南音湖,僧非妙法僧。自然,在此开荤,也算不得破戒。
男人脑海中已经为对方想出一套说辞。
“原来你去万福楼,乃是替我买酒。”
僧人静静打坐,浅笑不语。
“我就说么,你还算是有点良心,倒还是知道小爷我就好这一口!”男人笑了笑,将酒壶敞开,顿时酒香扑鼻。他一仰脖子,这便灌下一口酒。
“好酒!”他抹了抹嘴,大声赞道。
可惜回应他的却只有湖边风声,与木柴噼啪燃烧的声音。
“你要来尝尝么?”虽然知道对方乃是修道之人,可一人喝酒却不酣畅,他将酒葫芦一举,递了过去。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对方婉拒的准备,谁知那手竟然接了过去。在他惊异的目光中,对方打开酒壶,学着他的样子仰头便灌了一口。
“咳…咳咳……咳!”
僧人蓦然猛咳了几声,似是被这烈酒所呛。
男人登时一乐,替他顺着气说道:“我当你如此豪气,是会喝酒的。没想到你不会啊!”
“你不会,你做什么还要接?”
“咳…曾施主…如今可是如愿?”谁知道那僧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开口便来了这么一句。
他登时反应过来,遂眼睛一瞪,说道:“不算!”
“还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