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打吴大赖?”
吴小勇一愣,大伯只说了是萧二郎家的女人无缘无故打了他,无缘无故,还有什么为何?
“因为那日他撬了门,打伤了牙牙和牙牙的哥哥,我的夫君,”沈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就是你口中的残废病秧子。”
“不会的!大伯他说是你无故将他打伤的,”吴小勇还在为吴大赖据理力争,随后声音放小,心虚的道歉,“我不该那样说他,对不起。”
他曾经扒在曹氏墙头偷看过,萧怀仁将那人拖到院子里打,样子就像在摔打一口破旧的麻布口袋。
那人已经很可怜了,他不该那样说他!
“那小勇你说,为何里正大人会将你大伯带走?”沈离笑着问。
吴小勇呆住了,是啊,如果大伯没错,为什么里正大人会把他带走呢?
“来,小勇,你跟我来。”沈离示意阿英在外间坐着别动,自己带着吴小勇进了里间。
萧月初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也听到了吴小勇对于那几个问题的答案,所以看到他进来了,便冲他笑了笑。
吴小勇原本跟在沈离后面,低着头小步挪着往里走,刚进里间,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汤药味。
他以为会被萧二郎大骂一顿,可站了半天没有动静,他便抬起眼帘看向萧二郎。
看着床上穿着整齐清风明月般的男子,吴小勇眼睛越瞪越大,眼圈和鼻头渐渐泛起了红。
沈离看这架势不太对,原本是想让吴小勇亲自给萧月初道歉,没想到刚才一直没哭的孩子,见到萧月初之后居然快哭出来了!
萧月初有这么吓人吗?她正想将眼神移向萧月初的时候,只见小山子一个箭步上前,“噗通”一声就跪在床前了。
沈离眼角抽了抽,什么情况?!
床边陪着萧月初坐着的萧月牙和小山子也吓了一跳。
他们起身躲开了吴小勇跪拜的方向,绕了个圈跑到沈离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吴小勇,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沈离和门口的阿英对视一眼,发现阿英也是一脸懵圈。
“先生!怎么会是您啊?”吴小勇抬起头,已是满脸泪水。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让他念念至今的人,那个教他道理,教他写字,同他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年轻人,居然是萧家二郎!
那日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年轻人,学堂里,换成了花白胡子的老先生,举着板子走向他,逼问他是什么人,有没有缴纳束脩……
难道……曹氏院子里被萧怀仁羞辱殴打的人就是先生?!大伯和大伯娘口中的恶人萧二郎就是先生?!
想到这,吴小勇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后背阵阵冷汗。
他是有多眼瞎,居然听信了大伯娘的话!难道只是因为那几块糕饼?!
萧月初倒是没有感到意外,当他在里间听到那孩子说的“私入民宅,非奸即盗”那句话时,心下就明白了几分。
看到进来的孩子那熟悉的眉眼,他更加确定那是他出事那天,白日里在学堂外碰到的孩子。
这孩子当时身穿摞着补丁的粗麻布衣,脚上的草鞋裹满了泥巴,小脸脏兮兮的,那双眼睛却亮的透彻。
他将那孩子带进学堂,让他坐在最后。
原本如果他没出事,他是要劝说那孩子的父母亲将那孩子送进学堂。
倘若着实困难,他可以说服学堂管事,降一些银钱,他就能够替这孩子缴纳束脩了。
可世事难料,当天他回家的路上出了事,此后便如同坠入地狱,在恶鬼的利爪下苟延残喘。
萧月初说不了话,他看向沈离。
看了半天沈离也大概明白了不少,吴小勇这孩子之前定是与萧月初有什么交集。
她二话不说,麻利的将炕桌放到了萧月初跟前,笔墨纸砚准备好,将笔送到萧月初嘴边。
“先生让你起来。”沈离低头看了萧月初写下的字。
吴小勇跪在那里,瞳孔震裂!
看着萧月初用嘴咬着笔写字,视线再移到萧月初被竹板夹着的双臂上,他彻底崩溃了,哪里还站的起来啊?
他难以置信的张大嘴,急促的喘着气,眼泪成河,从下巴滴下打在地上。
“先……先生,您……”他连滚带爬的扑到床边,伸手轻轻触碰萧月初手臂上的竹板,而后仰着脸看着萧月初。
萧月初面带笑意,冲他摇了摇头。
那笑容就如同当初自己偷跑到学堂,被先生看到时一样。
吴小勇再也坚持不住了,趴在床边哇的一声哭了。
当年,他在镇子上帮工的第一天,同是帮工的人看他小,谁都欺负他,萧月初是唯一一个温柔待他的人。
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柔和的照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