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么还说没有基础学医会很困难的话？”柳明月不是不相信关小凌的话，而是她自己还有些想不明白。

“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关小凌抚了抚柳明月的手背，心想秦主任总不能把副县长指定的名额给抹掉吧，“也许他只是说的实话而已，医学确实挺难学的。”

“那他该不会给我换了学校和专业吧。”看来柳明月刚才先出来后胡思乱想了很多。

“反正你也不是非得学医当医生，如果换了学校和专业，那也无所谓啊，只要能上大学就行。”关小凌顺着她的话安慰道。

“小凌，真对不起啊，你看我总是胡思乱想的，你别生气。”柳明月脸上突然现出纠结的神色，“你说的对，既然是县里专门给的名额，肯定是没问题。”

看着柳明月便秘般的表情，咯咯笑了：“一直以为你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呢，没想到你竟然是多愁善感的。”

见柳明月依然愁眉满面的样子，关小凌继续安慰她道：“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上不了大学，你不也是没什么损失吗？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这句实实在在的话才说到了点子上，柳明月脸上的肌肉立刻舒展开了，点头说道：“本来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我没张大嘴接着，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罢了，确实也没有变坏啊。”

“你能想通了这个道理就好。”关小凌也不再纠结于对柳明月做思想工作，“走，咱们去国营饭店，我今天请你吃大餐，安慰安慰你脆弱的小心灵。”

“怎么能让你请我呢？”柳明月急忙说道，“应该是我请你才对。”

“行，行，行”关小凌也不再和柳明月计较谁请谁，两人手挽手去了国营饭店。

公社里的国营饭店不比县城里的，五六张桌子摆在偌大的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也许他们来的太早，店里还没有一个客人。

关小凌和柳明月站在写着菜单的小黑板旁边小声商量着，其实菜谱上也就六七个菜，可选择的余地很小。

“小凌，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柳明月大方地说道。

关小凌很想点红烧肉，但看看价格还是算了：“来一个长豆角炒肉丝吧，又有菜又有肉。”

“好的，那我就再点一个红烧肉。”柳明月说完就朝柜台走去。

“一个长豆角炒肉丝就够了，用不着再点红烧肉了。”关小凌连忙追上去说道。

“小凌，我知道你想给我省钱，但是我今天高兴”柳明月是真的高兴，笑容重新挂在了她的脸上，“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容为我省钱。”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关小凌也不想再和她拉扯了。

饭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她们的两个菜很快就上来了。

虽然红烧肉不如县国营饭店做的好吃，但肚子里油水不多的关小凌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柳明月却吃得很少，不断地朝关小凌的碗里夹肉，嘴里还不断地嘟囔着：“你比春节回来时瘦了不少呢，脸色也不如原来好看了。”

关小凌在这边的伙食当然不如在家里那二十多天好，而且这几天由于违禁书和政治审查的事情，关小凌睡觉也不踏实，精气神也疲惫了不少。

“你也还是那么瘦啊。”关小凌感动于柳明月对自己的关心，也把几块肉夹入她的碗里，“你也得多吃点才行啊。”

两个人正聊得开心，一个人影站在了他们的桌子旁边，光线被挡住，桌子上的红烧肉立刻没那么鲜亮了。

关小凌抬头看去，心跳立刻加快了速度，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雷，雷鸣，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明月也小声喊了声雷鸣哥后立刻又低下头扒拉碗里的米粒，就像是被吓到了的小孩。

雷鸣的模样确实很吓人，满脸的胡子像是半个月没刮过似的，头发几乎打了绺，长长的盖住了耳朵。

在耳边的头发和络腮胡的映衬下，那道从眼角到耳根的伤疤倒是不那么明显了，但他大热天的戴着一顶鸭舌帽，却更让人感到恐惧。

“我刚从外地回来。”雷鸣笑着回答道，幸亏他的牙齿还是 那么整齐和洁白。

“我再去点个菜，一起吃吧。”关小凌当然不会嫌弃雷鸣，站起身来道。

柳明月一直没敢再抬头，但关小凌已经开口邀请了雷鸣，她也不好意思拒绝，便也站了起来道：“小凌，你们先坐着说话，我再去点一个菜吧。”

关小凌也没再和柳明月客气，这个时候再抢着去付款的话，就显得两个人都太矫情了。

雷鸣坐下以后，关小凌小声问道：“你这是刚从那里面出来？”

雷鸣盯着关小凌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尽管那天下火车的时候，关小凌就确定雷鸣参与了儿童拐卖案件，但此刻见他点头，她心里还是猛地一沉。

只是，关小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拐卖儿童这么大的犯罪案件，雷鸣怎么只被关了半年就被放出来了？

还有，监狱里不都是被剃光头吗？他的头发为什么会这么长？

难道他是越狱出来的？

想到这里 关小凌的心更如掉入了冰窟，想不明白心里那个救美英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尽管内心千回百转，关小凌还是为了掩饰彼此的尴尬而问道：“你头上的伤彻底好了吗？”

“已经彻底好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雷鸣又笑了，让关小凌有一点眩晕，不明白他都处于如此境地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救命之恩？”柳明月点菜回来，听到了雷鸣的话，诧异地问道。

“是的，关小凌救过我的命。”雷鸣点点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要这么说，那就显得有些生分了。”关小凌本能地谦虚道。

“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熟啊，也就是三四分熟吧。”没想到雷鸣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出了声，好像很为自己说出的幽默话语而自豪。

关小凌却笑不出来，心中的冰冷化为莫名其妙的伤感。

雷鸣否认和自己很熟，是怕他犯罪的事情牵连到自己吗？还是在他的心里，真的就没感觉和自己熟识过？

“不熟，是不怎么熟。”关小凌喃喃自语着，低下头扒拉饭碗里的米粒，两滴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碗里。

“小凌，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柳明月观察到了关小凌的反常，关心地问道。

“没事，可能昨夜没睡好，眼睛有点 不舒服。”关小凌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

柳明月才不相信关小凌的谎言呢，突然怒视着雷鸣道：“刚才你是不是欺负小凌了？”

雷鸣听到柳明月责备的话，脸上严肃得没有任何表情，却突然站起身来，朝饭店外面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