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不可改变,未来扑朔迷离。
只有当下是最重要的。
遍览当世,是为通晓往昔;遍览当世,就能预知未来。
“不过,以上这些,也只是部分原因。我不是施虐狂,正如方才所说,若不是这场无妄之灾,我根本不会插手故事的发展。”
他低下头,重新看向亭中的三位麻友,语气不紧不慢:
“小亚瑟九成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脱困的可能。谢郎君韬光养晦、隔岸观火,夏小姐又和小亚瑟暗通曲款,我没办法,就只能自救咯。”
夏侬面色微怔。
梅林挑眉,神情古怪:
“你们不会觉得我没看出来吧?小亚瑟先前故意输给你的三枚筹码里,装的是他如今所有的记忆吧。”
史官小姐脸色瞬间一沉。
“为了填补梅兰的窟窿,小亚瑟放弃了太多的自我存在,导致现在前所未有的虚弱。那三枚筹码里,是他的记忆、合作的诚意、以及他的此次归来的部分计划。”
魔法师轻笑,目光却锐利如刀:
“他如此渴望我的【阿瓦隆】,让我猜猜……是不是想解析这根脱落的血管,以其为基底,重塑自身,让自己成为一尊新的宙神,用以承载奇兰的生命?”
亚瑟没有回应,只是擦去鼻尖的血水。
“一尊全新的宙神,对于你们史官们来说的确是一份无法拒绝,甚至足以摒弃前嫌的价码。夏小姐的立场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伟大的志向,可那不行,我还需要【阿瓦隆】。而且虽然小亚瑟的成长并不让我满意,但作为老师,我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去死。至少——”
话锋一转,梅林终于直视亚瑟,嗓音变得极其冷漠:
“你得先弄清楚自己当年为何而败。”
“亚瑟,我的【最差杰作】。我本以为,一场大败能让你的脑子清醒清醒。可现在看来,你似乎还没搞清楚自身的缺陷,空有一身力量,形同舞枪弄棒的婴儿。”
他望向亭外的山林,用命令的口吻道:
“在大炎待着吧,跟在那位天子身边好好学学,好好看看。为何他能从一个凡人变成一统整条十脉的真龙。而近乎无所不能的你,却连一个小小的奇兰大陆都摆平不了。”
话落,魔法师最后最后将目光投向那位中年儒生。
谢添也缓缓抬头,与他对视。
短暂的沉默后,梅林语气一转,忽然低低问道:
“谢尔曼,齐格飞君在暴雨中的哭嚎是否让你回想起了,裂谷战争的末尾。”
“想起那个抱着龙血残躯,跪在尸山血海中哭喊的自己了”
谢添全身猛地一震,指尖都发起抖来。
“你们叔侄真的很像。”
梅林语气幽幽:
“他被伏尔泰的死所束缚,而你被巴鲁姆克的死所束缚。”
“你愧疚、后悔、试图弥补。可巴鲁姆克已经死了,你就算再愧疚,把这份情绪投射到齐格飞身上,也改变不了裂谷战争中……”
他顿了顿,语气冷淡:
“你和史官集团,对他的背叛。”
夏侬闻言脸色剧变,不禁质问出声:“你到底知道多少!?”
话音未落,空中的魔法师却已化作漫天飞散的花瓣。
风吹落英,话语幽幽。
“生命,是因无法重来才见沉重;牺牲,正因不可逆转方显伟大。枯草还春、死而复生于我而言易如反掌,但……”
“我不会复活任何人……”
落花散尽,一声遥远的轻叹,从天边飘来。
……
亚瑟望着空荡的苍穹,忽地像是耗尽了力气,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鹰眼几乎能看透一切事物,可时至今日,对于自己这位老师,他依旧一无所知。
谢添瞥着亚瑟萎靡不振的模样,毫不客气冷嘲道:
“搞了半天,你也被他耍的团团转。【破格】就这啊?”
“他的状态很不好。”
夏侬走上前解释:
“你没发现破格的存在筹码是我们四个里最少的吗?”
别说和梅林相比,就连她和谢尔曼的筹码,都比亚瑟多出十倍以上。
这也是她当时收到那三枚筹码时为何会如此震惊——
堂堂破格,为了填补宙神梅兰的窟窿,将自身九成的存在都留在了祂的体内。
亚瑟如今还活着,本身就是个奇迹。按理说,他根本就不该存在。
“若换做过去,破格完全有能力压制梅林的同时,应对你的攻击。”
谢添撇了撇嘴。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