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娘娘。”张铮应道,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身姿笔挺,目不斜视。
何太后微微偏头,看向一旁的侍女,轻声吩咐:“赐座。”
张铮听闻,连忙摆手拒绝,言辞恳切:“微臣不敢,太后如此厚待,臣实难心安。”
何太后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温和:“这里不是宫廷禁苑,无需恪守那些繁琐礼制,卫将军不必如此拘礼。”
张铮犹豫一瞬,再次谢恩:“谢太后娘娘体谅。”这才在侍女搬来的凳子上缓缓坐下,坐姿端正,腰杆挺直,时刻保持着臣子的仪态 。
“太后娘娘,臣有一事,斗胆想在驾前请教。”张铮微微欠身,神色间带着几分凝重与疑惑,目光诚恳地望向何太后。
何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似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片刻后缓缓开口:“你是想问,堂堂大汉太后,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竟如同流民一般,流落到晋阳吧。”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与悲愤。
张铮听闻,没有言语,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急切想知晓缘由的渴望。
“这一切,都是董卓那个乱臣贼子一手造成的!”何太后紧咬银牙,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道,胸腔剧烈起伏,可见内心的怒火难以平息。
“还请太后娘娘详细说说。”张铮向前倾身,语气中满是恳切,迫切地想要探寻那段黑暗过往的真相。
“这得从半年前说起,就在你从洛阳撤兵的第二天 。”何太后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气息
接着说道,“你撤兵以后,洛阳城内便再无任何力量能够制衡董卓。他的狼子野心也随之逐渐暴露无遗。
先是大肆收买禁军将领,将禁军牢牢控制在自己麾下;而后又残忍杀害丁原,同样将五原军纳入掌控。
至此,洛阳范围内的军队尽归他手。此后,他便肆无忌惮地威慑百官、操控朝政,百官们虽满心愤怒,却因畏惧他的权势,敢怒而不敢言。”说到此处,何太后情绪激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在控诉着董卓的恶行。
侍女见状,焦急地快步上前,双手微微颤抖着,正要为何太后轻拍后背顺气,何太后却猛地摆了摆手,那动作带着几分决绝,眼眶泛红,眼中涌动着化不开的惊惶与悲恸,强撑着继续开口。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董卓那逆贼,自掌控朝政后,所作所为,简直是天怒人怨,他的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太后,肆意出入后宫,就像恶鬼闯进了安宁之地。”说着,何太后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攥住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天,他恶狠狠地闯进我的寝宫,一开口,便是要我下旨废掉皇帝刘辩,改立陈留王刘协。
我怎么能答应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见我不从,瞬间目露凶光,当场就把身边的太监、宫女拖出去,当着我的面,一刀一个,鲜血溅得四处都是。
那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他们临死前绝望的惨叫,到现在还在我耳边回荡。他拿着带血的刀,抵在我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要是不照做,我和皇帝就是同样下场。
我当时吓得瘫倒在地,满心都是恐惧,为了保住自己和皇帝的命,只能被迫同意。”何太后说到这里,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之后,我就被他囚禁在永安宫,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二天朝堂上,他得意洋洋地拿出那份被胁迫的懿旨。侍御史扰龙宗、太尉张温等十一人,不过是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反对废帝,就被他当场乱刀砍死。那些人倒在血泊里,鲜血顺着台阶往下流。
卢尚书等八人被拖下去的时候,苦苦哀求,却还是被打得血肉模糊,扔进了暗无天日的死牢。从那以后,朝堂上再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所有人都被他的残暴吓破了胆。”何太后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痛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他的暴行还在继续,他纵容手下的士兵,像一群恶狼冲进羊群。百姓们被随意屠戮,士兵们砍下他们的头颅去冒领军功;年轻女子被拖进营帐,哭喊声响彻四野,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而在宫里,他连嫔妃、宫女都不放过,那些柔弱的女子,被他肆意欺凌,很多人不堪受辱,选择自尽,后宫里到处都是冤魂的哭声。甚至对我还有非分之想,我拼死不从,后来碍于我的身份,才保住清白。
一个月后,他竟然派人悄悄毒杀了辩儿。我可怜的孩子,死的时候才十几岁。紧接着,他就派人给我送来毒酒。那酒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幸好,阿香冒死把毒酒换了,我才留下这条命。后来,趁着他们看守松懈,我带着几个忠心的侍女,一路躲躲藏藏,风餐露宿,路上被官兵追杀,被强盗抢劫,好几次差点就死在半道上。
就这样,九死一生,才逃到晋阳来见你。”何太后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