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手下的琴音忽然一转,本来春风拂面的琴声中,多了一缕杀机。周行聿对杀意格外敏锐,一瞬间就捕捉到了。
琴声越来越激昂,铿锵热烈、杀机喷薄而出。一瞬间鹰击长空、阻江、浪遏飞,无数刀剑凌空而来,寒意和窒息逼近。
每个人脸色都紧跟着一变,心弦被琴声操控,时而悲戚、时而愤怒、时而抖擞颤抖,泪如泉涌。
周行聿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神色倒是平静,不受琴声所影响。
曲调在最高时“咚”地一声落下,所有人的心口都像是被敲了一锤,跟着陷入缓慢的悲流中,所有的情绪都被缓慢放下,褶皱的痕迹也被一点点安抚。
最后琴声细腻悠长,宛如溪流缓缓流淌,只剩下平静的宁和。
程十鸢停手,抬眸,撞上了周行聿的眼睛。
周行聿盯着她,缓缓勾起唇,冲她无声地开口。
程十鸢一震,微拧了下眉,随即起身,朝众人行礼。“十鸢献丑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余韵悠长,好久之后脸色慢慢难看下来。
有程十鸢的这首曲子在前,其他人都是东施效颦。
周老夫人颤巍巍地往程十鸢走去,程十鸢快步向前扶住了她。
周老夫人抓着她的手臂,激动地问:“可是《秋鸿》?”
程十鸢道:“老夫人识慧,正是《秋鸿》。”
“果然是,我年少时听过一次,但那次之后醉以先生就撕毁了琴谱,再也不弹这首曲子了。这么多年,四十年了,我竟然还能再听到这首曲子。”老夫人热泪盈眶,将程十鸢的手臂抓得生疼。
程十鸢笑着道:“醉以先生晚年在庆安郡度过的,我母亲也喜欢弹琴,醉以先生便将这个琴谱赠予了我母亲。”
老夫人道:“能被醉以先生看上,你母亲也一定是个极好的人。”
程十鸢温柔笑道:“嗯,我母亲确实是极好的人。”
老夫人拉着程十鸢不放,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没开口。
程十鸢选这首曲子是有原因的,她想要得到老夫人的喜欢,必须拿出一首足有份量的曲子。
而这首《秋鸿》正好,按照老夫人的年纪应该是听过这曲子的。
如今看老夫人的神色,她赌对了。
程十鸢道:“老夫人若是喜欢,这首曲子便送给老夫人。”
“这,这怎么行?”老夫人一喜,随即摇头。“《秋鸿》是醉以先生的心血,他撕毁了琴谱,再也不弹这首曲子了。后来他送给你母亲了,便也是希望你母亲好好珍藏。”
外人都如周老夫人以为的一样,可实际上《秋鸿》只是醉以先生随手写的曲子。后来京中有权贵以强权压迫,要求他将曲子送出去。醉以先生不愿,便将曲谱撕毁了,并扬言再也不弹了。
醉以先生会将这曲谱送给她娘,也只是为了换她娘酿造的一坛酒。
醉以先生给她娘的时候就说过随便她处置。
程十鸢道:“醉以先生跟我娘说过,若有人能珍惜他的曲谱,他是不介意任何人弹他的曲子。老夫人至情至性,就算醉以先生今日在这,想必也愿意将曲谱送到老夫人手上。”
老夫人眼眶更热,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好孩子……”
周行聿蓦地轻嗤了一声,揪了两颗葡萄丢进嘴里,嚼碎了。
小嘴挺甜,可惜用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