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几路开战,到处战火纷飞,尤其高棣和徐承在猛虎关的惊世一战,已经打了整整三天,猛虎关就真的犹如一头猛虎一般,短短几日就吞噬了几万将士的性命,其中有高棣的天统军,也有徐承的雪虎军,整个猛虎关犹如一片人间炼狱,将士挥洒的热血居然都将能冰水消融,脚下踩着的早已分不清是雪水还是血水了。
久攻不下,更难受的绝对是高棣,因为攻关之战,他的损耗一定比徐承更大,而高统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徐虎的五万大军牢牢控死神无关的出关之路,高统硬仗也打了几场,除了双方硬着头皮不计损耗地碰撞之外,没有其他收获。若是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高统这一路大军就算是废了。
而河北的高宁也是至于壶山关下,难以存进,高驿就更别说了,他那路人马本就是装腔作势去的,如今其他三路没有突破,就他手上那七八千人去了德州怕是回不来。
高棣心思沉重的坐在行辕中看着各处的战报,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高霸率领的兵马已经将黎冠云的黎民军打的丢盔弃甲,龟缩宝仓不敢冒头,如今大军已经将宝仓县城围住,相信用不了多久,西北就能靖安,届时高霸若是能快速逼降渝州,那凭借渝州地富余自己的后勤瞬间就有了底气,这猛虎关就是打上一年都不怕。
而林翔却有不同想法道:“陛下,臣以为,此时该撤兵了。”
高棣当即将手中的战报甩了过去斥责道:“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翔硬着头皮道:“八万大军出征猛虎,如今损伤已经近半,渝、宁二王那便也皆是不顺,若是在如此下去,怕是不等打开局面,我大军就会生生被打没了,反正这一次也让徐承见识到了陛下的威猛,相信短期内此子必不敢有异动!”
高棣随即拔出腰间宝剑,剑身居然随着高棣的拔劲将案几劈成两半,这手功夫怕是大天尊大骨泽勾颓在世之时也绝对没有这样的功力,可见高棣自身的武功早就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放眼天下,若是单打独斗,怕是真的没有对手了。
高棣没有理会劈断的案几,提着剑起身走到林翔面前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扰乱军心之言,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林翔说不怕是真的,但是害怕并不意味着他就要一味奉承已经打仗打红了眼的高棣,于是林翔略带颤抖地说道:“臣之心,天地日月可鉴,陛下就算要杀了我我也这么说。如今的局势,陛下看的比臣更加明白,现在既然事不可为,当务之急是保留实力,按照这种打法就算打下了猛虎关,我关中还有实力争霸天下吗?陛下,一城一池的得失固然重要,可是人才是陛下争霸的根本啊,如今四万将士埋骨于此,依我看再打下去也难有进展,陛下,撤兵吧!”
高棣铁青着个脸道:“你说的道理朕何尝不明白?不但朕明白,就连猛虎关上苦苦支撑地徐承也明白,只是我们难,徐承就不难吗?你以为朕不怜惜将士性命?可是这一战关乎国运,猛虎关纵然十万骨、百万骨垫在那里,也要打下,朕今日若是退了,明日徐承就敢集结大军出关攻打偃阳,到时候死的人就不是现在区区四万条性命这么简单了!”
林翔不甘道:“可是陛下……”
“住嘴!”高棣怒不可恕地打断林翔道:“你既然无法为朕出谋划策就滚回龙城,让麦朗前来,朕需要的是帮朕拿下猛虎关的人,不是在这里拖后腿的人。”
说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林翔,林翔也知道高棣的态度,随即愤愤躬身行礼道:“臣,谨遵圣谕!臣,告退!”
林翔走后,高棣独自在行辕中枯坐了许久,直到亲卫进来禀报,神无关急报,才赶忙宣信使进来。那信使满身血污一入大帐就跪下道:“陛下,渝王殿下让我前来告知,徐承早已离开猛虎关,现在率领两万大军加入偃阳战局,渝王见机不对,赶忙率兵退守神武关,若是再晚一步,怕是就要被徐承和徐虎合兵围之。”
高棣大吃一惊:“什么?徐承竟然不在猛虎关中!那猛虎关主帅现在是何人出任?”
那信使赶忙答道:“渝王让我转告陛下,依他的猜测徐承离开猛虎关,关中必然是虞州大将符啸坐镇。渝王还说,徐承既然亲自前去,那就必定想要夺取神武关,但是目前渝王手上尚且有三万兵马,守关绰绰有余,让陛下不必着急。”
高棣随即追问道:“渝王还有什么话没有?”
那信使摇了摇头,高棣便挥了挥手让那信使退下,然后暗自在心中盘算着,其实徐承不管在不在猛虎关中都无关紧要现在,徐承也是看准了自己短时间内也攻打不下猛虎关,才出其不意地悄然率兵潜至偃阳图谋神武关,若是神武关也丢了,那自己就当真只能等着挨打了。
现在让高棣为难的是,徐承化被动为主动,自己是前去神武关参与防御,跟徐承继续这未完的一战,还是趁着徐承不在继续强攻猛虎关。毕竟徐承加入偃阳战局,他就变相的聚集了七万大军在手,而神武关只有三万,这场面又何曾想三日前自己八万大军强攻徐承六万大军驻守的猛虎关之战,只是一战下来,双方虽然都损失惨重,自己直接折损过半,想来猛虎关那边六万大军怎么滴也得折损个两万人,所以徐承带走了两万,留下两万驻守依旧绰绰有余。这仗打的当真恼火,明明自己是攻方,却越打越少,徐承一个守方,却越打越强,弄得现在进退两难,高棣心中难免也有些后悔,但又有些庆幸,若是高统这路人马,徐承最少可以召集八万大军攻取神武关,倒是别说偃城,就是龙城都有不小的麻烦。
但此时不是后悔的时候,高棣必须马上做出决断,高统说的没错,现在他手上这三万人只需严防死守,徐承就算再有一倍的人马也无济于事,自己去不去援救的意义不大,何况神武关距离龙城不远,有什么异动,太子高旦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派出援军。而河北打不下壶山大不了退兵就是,本来也没指望拿下壶山,德州就更别说了。反正是自己这一路主力颇为尴尬,进退两难。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
高棣嘴上虽然很是强硬,但是攻势却是大大减缓了,起码不再像从前那般不计代价了,后来干脆也就变成了象征性的攻击一番了事,高棣知道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自己的将士再难坚持,随即便开始思考退兵之事了。
而徐承也正在为没有合围高统而感到万分懊恼,望着防守森严的神武关对着徐虎说道:“被这高统脱身,着实可恨!”
徐虎也是惋惜地说道:“就是,若是合围高统成功,这僵局立马打破,我等便可借由神武关便利攻破龙门,直奔龙城,届时天下大定!”
徐承不由苦笑道:“想来也是大寿国运未尽。罢了!莫要浪费时间在这,这神武关一时半会是拿不下了,我们应该将兵马调回封州休养了,毕竟连番苦战,将士们也是吃不消的。”
徐虎笑道:“既然如此,我觉得殿下索性返回建邺就是了,反正这左右也是不会有什么大战了,高棣想来也该撤兵了,否则就猛虎关的关势,高棣现在剩下这些人马除了给咱们添堵以外,没有别的意义。殿下回到建邺,休养一阵也刚好赶上开春,届时刚好带天子祭天不是更好?”
徐承摇了摇头道:“如今我们治下的土地已经如果广褒,建邺已经不再适合作为天子行在之地来领导大局了,孤欲将天子行在迁移至封州濮留,一来更方便沟通南北,二来将来还都偃城野方便些,叔父以为如何?”
徐虎有些吃惊道:“殿下原来是有这个打算?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先跟朝廷诸位大臣商议一下为好。不宜乾纲独断啊!”
徐承笑道:“这个是自然,说是天子行在,其实无异于迁都,这其中的方方面面总有孤考虑不周的时候,岂能一人决断,当群策群力来做成此事。”
徐虎笑道:“殿下不独断就好,万事好商量就是了。”
徐承知道徐虎地担忧,他是怕这次“迁都”引起的连锁反应最后收不了场,最终闹出什么祸事那就不美了,毕竟支持徐承现在的势力基本都在齐、虞、越三州扎根,如果将天子行在这样的行政中心搬离,就等于无形中将这些人的势力削弱,他们能心甘情愿支持徐承干这事?除非徐承又抛出什么利益来进行交换才行。
徐承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徐承动了“迁都”的念头原因之一,毕竟最怕尾大不掉,随着徐承的地位水涨船高,这些跟随徐承的人也自然而然的获取到更大的好处,难免会有人利益熏心想要获取更大的权力和利益,徐承不想日后做出手刃功臣的事情,最好的做法就是趁这些人还没有滋生更大野心之前将他们的野心掐灭或者将他们实现野心的能力限制住,“迁都”就是一种不错的手段,相对来说温和的多,也更容易实施,让这些人远离他们的势力范围,这样他们的野心就不会过度滋长,毕竟在封州,除了徐承拥有绝对的权力,其他三州而来的势力是没有根基的,他们的根基都在三州。
徐承把这个想法先行透露给徐虎,也有试探徐虎的意思,一来,徐虎也算是除了徐承之外,徐家实权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宗族内占据着很大的话语权。徐承虽然贵为一族之长,可不代表他就能一言独断,为所欲为,虽然他现在有这个威望,但是一味地以势压人,终归不是好事,尤其徐氏本就是徐承的根基,若是弄得跟徐氏离心离德那无异于自毁长城。
二来,徐承也想先透过徐虎的嘴巴,将这件事情传给三州八十五姓知道,看看他们的反应,若是能在徐承掌控之内,徐承自然就毫无余力地把这个事情推动下去,若是阻力太大,那徐承就要看看自己是否要一意孤行,还是顺从众意。这样一来,在一定程度上,双方的态度都能得到一个缓冲,避免了意见不合的正面冲突。
徐虎自然也明白徐承的意思,在他看来,其实徐承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于公来说,目前的建邺确实不再适合作为徐承治下的行政中心。于私来说,徐承的利益跟他乃至整个徐氏来说,无疑都是捆绑在一块的,只有徐承对天下的掌控越牢,徐氏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利益才能最大化,尤其徐承化家为国后,徐氏立马就由顶级世家变成天潢贵胄,贵不可言,所以徐氏在支持徐承“迁都”这件事上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分歧。
按照现今的建邺朝廷的局面来看,自然是以徐承为首,下面分为军、政、财三大版块。军权自然是牢牢掌握在徐承手中,钱财则是徐承的岳丈右相吴绅在打理,而政权则是徐氏和八十五姓为首的石腾、麦兴、王松等三州门阀共同把控。这个格局是目前建邺最为合适地组合。
如今徐承一旦“迁都”,将会很大程度上打破这种格局,因为一旦脱离了建邺,三州八十五姓根基不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将会削弱很多,那其他十州的势力就会趁机进入朝堂,跟三州势力抗衡,但是这样一来,徐承就不会担心八十五姓做大之嫌,因为八十五姓已经隐隐有已成一党的趋势,这对徐承来说,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一旦八十五姓势成,徐承要么就将他们彻底铲除,要么就只能均为他们的傀儡,这是徐承不愿看到的局面。
此时战事胶着,徐承自然不会回到建邺,便以大势有变,全面开战的理由将建邺的众臣公都召集到封州濮留郡城来进行商议将来之事,同时任命徐建为建邺留守大都督,掌管建邺所有军队,协助大相石腾坐镇建邺。
这一手,虽有故意架开石腾之嫌,可情理上又说得通,毕竟建邺作为天子行在,必须要有重臣坐镇,石腾大概也知道了徐承的心思,但是也无可奈何,他也知道,徐承这么做已经是最温和的做法了。毕竟石腾身为八十五姓现在的代言人,只要不出现在议事的地方,八十五姓是很难找到个主心骨的,只会被徐承各个击破,同意“迁都”。
整个朝堂几乎为之一空,凡是四品及四品以上的重臣要员皆在十日前就已经动身前往封州,政事堂九相就走了七相,只剩下石腾和徐建二人留守坐镇建邺。
石腾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政事堂办公,忽然的冷清倒是令他有些不习惯,只是就算政事堂九相齐集之时,也没人向石腾这般不爱回家,在公署处理公务到深夜然后就住在公署的,若是论兢兢业业,这建邺朝堂还真就没人比得上石腾。
只是公务总有处理得乏味得时候,总要休息一下,让大脑得以放放松,就在他百无聊赖之时,一道笑声传来:“石相忽然清闲下来,还习惯否?”
石腾抬头望去,只见刚刚升任建邺留守大都督的徐建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而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家丁,每个家丁手中都提着一个篮子,且散发阵阵香气,想来是一顿可口的美酒佳肴。
徐建虽然名义上是辅佐石腾坐镇建邺,可实际上谁是老大谁是老二,石腾心里门清,自己虽然身居高位,可手中无兵,徐建虽然帽子挨了自己一头,可五万大军在手,只要他不点头,自己这个大相说的话就跟屁一样,这心中难免有些怨气。
怨气归怨气,但是徐建到访,他也不敢托大,连忙起身迎道:“徐老前来,怎的不事先通报一声,我也好提前相迎!”
徐建哈哈笑道:“不敢不敢,下官岂敢劳烦石相相迎!只不过今夜刚好清闲,想起石相定然还在公署处理政务,想必还未用膳,所以就携了点酒菜特来叨扰,还望石相莫要嫌弃老夫打搅。”
石腾笑道:“徐老哪的话,我也正感无趣,想着做些什么好,刚好徐老就带了美味佳肴前来,闻着阵阵香气,顿觉饥肠辘辘,徐老可是来解我的燃眉之急的啊!”
徐建哈哈一笑:“那我还是来对了。”
随即赶忙让家丁将案几清理出来,然后将篮子里的美酒佳肴统统摆好,然后两名家丁便退出了厅堂,剩下徐建和石腾二人相对而坐。
石腾倒也不客气道:“徐老,我当真有些饿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拿起筷子就吃,徐建哈哈一笑,便拿起酒壶给石腾倒上了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而石腾几口酒菜下口后,感觉舒适许多,便端起酒杯对徐建说道:“徐老雪中送菜,腾感激不尽,唯有酒一杯以示谢意了!”
徐建赶忙也举杯道:“石相客气了。”
待二人都饮尽杯中酒后,石腾端起酒壶边倒酒边开门见山地说道:“石相,你我相识多年,我深知你的为人,所以说话从来不跟你绕弯子,今夜的话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你就当老夫喝多了。”
石腾也不是傻子,他跟徐建确实相识数十年,可两人无论年纪还是交情都达不到今夜这般坐在同一张案几上喝酒,徐建前来定然另有深意,如今徐建开门见山,自己也无需再装腔作势,随即道:“徐老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