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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重重赤紫宽袍，出现在众人面前。

剑眉星目，身形俊朗，绣满金丝龙纹的宝蓝色锦袍，衣角翻飞，裹挟着殿外的寒意涌入殿中。

“臣萧乾授命宇太皇太后，前往东州清查贪腐，无意间在清凉山无忧谷内，一处散修道观发现了宁鸿基宁老大人，臣离宫之时，太皇太后特意叮嘱，宁老大人为国清贪，要本王多加照拂，幸得不辱使命。”

在他身后，一队玄衣铁甲的士兵，押着宁鸿基走上大殿。

那一刻，所有人脑中似有金戈嗡嗡作响。

沈重珅忍不住嗔怒道：“礼亲王竟敢带兵刃上殿，是要造反吗？”

“呵，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本王，就你这样的畚货，若是在本王手下早已死上不知几千回，拿着一堆见不得人的罪状，就意图污蔑当朝太皇太后，本朝以仁孝治天下，你们却想要陛下背上不孝之名，你们居心何在，真当本王看不透，不过是自己做了什么，却要丢到别人身上，试图搅浑池水，借机争利，你也配跟本王对峙？”

“礼亲王难道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沈重珅高声道，“你挟持朝廷官员，上殿不解兵甲，对陛下不敬，对朝廷不忠，先帝在世时，你屡次顶撞，更是在先皇年幼登基后，意图操弄朝政，似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都敢站这金殿之上，本官又有何不敢？”

见到宁鸿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日是他们败了。

可惜，这一次，他恐难明哲保身。

既已如此，何不奋力一击。

就算是他们真的败了，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丝疑虑也值得。

这些年他们收了东州不知多少金银，暗地里将朝中的动向悄悄透露给东州那些世家，也算是配合默契，各取所需。

当初先皇下定决心，治理东州水患，豪言不惜耗尽国库。

他们闻风而动，陆续往东州安插了上百人，接着这些人大肆收购良田填补亏空。

他们故意引诱唐家外放的管事收购伪造无主的荒田，他们麾下的人也都打着太皇太后的旗号侵占良田，再收买被唐家驱逐的管事仆人，以银箔驱动，自然能从他们口中换来一句供词。

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无人能堪破这一局。

“陛下，臣愿与宁鸿基大人当场对峙，证明并无不臣之心，且臣与宁大人毫无关系。”

萧景羲轻轻叹了一口气，“庆国公难得如此清正严明，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宁巡使。唐首辅，你既是涉事之人，不妨一起听听。”

众人一怔，陛下对太皇太后竟然信任至此。

唐如瑾走到大殿中央，原本垂眸敛目，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此刻却焕发了精气神儿，“内阁首辅唐如瑾，拜见陛下，臣恬为首辅，全赖陛下和太皇太后信任，自就职以来，每日如履薄冰，兢兢业业，没想到却遭受如此污蔑，臣心惶恐！臣请起陛下宣召唐氏族人请受难百姓辨认，逞凶谋恶之人，是否是我唐氏族人！”

沈重珅不解，他哪来的底气，他们这一局就是为了珠帘后那位，他如何能破？

他心中忽然涌出一丝不妙。

沈重珅抬头，隔着珠帘望向珠光重影间雍容华贵的那人。

唐如玥轻声叹息道，“先圣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哀家自先帝承乾五年入宫，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二十年间东州水患三十七，灾情一度波及临近的禹州、淮州，是以先皇登基后，先后下旨十二次，令工部着人前往东州，勘查渭水水患，渭水水深泥重，每年耗费大量劳力清理淤泥，可水患依旧年年不停，朝廷开仓赈灾十七次，连皇帝的私库都六次拨银赈济灾民。”

邢华霖接着人群遮挡高声喊道，“陛下！水患虽重，人祸却更是罪不可恕！”

唐如玥声音平稳，实实在在地压住了他的聒噪，娓娓道来。

“东州世家盘踞渭水两岸，百姓或投入其门下为奴，或被逼迫离乡田产尽数归于世家，人祸？确实是人祸，当年先帝意图清查贪腐，查抄东州世家田家，可田孝勇却在朝廷下旨当天离奇失踪，田家上千亩良田，数百间房屋，金银无数，却在一夜之间，在东州不翼而飞，这田孝勇不过一文弱书生，难不成还有通天之能，提前预知先帝之意？”

“陛下！礼亲王带兵甲入殿，如今掌控宫禁的又是汉王萧奕霖，太皇太后措辞狡辩，不过是在为他们拖延时间啊陛下！”

唐如玥依旧稳稳坐在珠帘之后，声音如潺潺流水灌入耳中，“今日尔等借公义，而谋私欲，前有宁鸿基先夫人孟景娴为证，压榨百姓，图谋不轨的皆是宁家附庸，可诸君却像是失了神魂，听不见御史的参奏，也看不到摆在你们眼前的证词，真相如何，偌大的朝堂上却无人在意，你们想要的不过是党同伐异，借着灾情惨重，将哀家赶出永康宫，让唐家在京都再无立足之地！”

“陛下圣明，臣等忠心为国，一片丹心全寄予陛下之身，太皇太后却如此轻慢朝臣，实不配为大夏太皇太后！”

“怎么？心事被说中，诸位忍不住狗急跳墙了吗？”

唐如玥一阵冷笑，“难不成今日参奏唐家谋逆，意图不轨的诸位朝臣，自己个儿倒是先按捺不住，准备掀了萧氏皇族的朝廷了吗？”

唐如玥一字一句，清晰又精准，完美扎在意图不轨的众人心上。

权势迷人眼，这世上从来不缺野心家，难得的却是清醒的实干者。

“陛下！”宁鸿基忽然高声打断众人的叫噪，“臣奉旨查贪，刚入东州就被礼亲王强行带回京都，不知臣所犯何罪？太皇太后口中宁氏一族犯上作乱，又指的是何人？”

“诸位大人都好好瞧瞧，宁老大人，三朝老臣，先皇太师，竟被人无诏押解回京，其心已然是昭然若揭，诸位还蒙在鼓里啊！”

沈重珅适时跳了出来，舌灿莲花，倒是让不少墙头草心中有了猜忌。

“陛下！太皇太后今日所言，不就是在指陛下偏听偏信，猜忌贤臣，使得唐氏一族蒙冤，简直一派胡言！”

“呵，今日这议政殿还真是热闹啊！”

萧奕霖持剑披甲，大步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瞥了沈重珅一眼。

“庆国公，每日亦能安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