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爹是人，她的爹就不是人吗？！

雨水湿了人的衣裳，本就厚重的兵甲更加沉了，几乎要将风月压死在地上。她的眼睛眨也没眨，看着魏文帝那张脸，恍惚间觉得身子很轻，轻飘飘的，像是要飞上天了一样。

可醒来呢？这样的梦醒来更难受啊！关苍海的脸、关清穆的脸、关家那么多笑着的脸，都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了！她老爹还没看见她出嫁，还没喝上最后一口留下来的女儿红，还没看见她成熟懂事的这一天，就蒙冤而死，曝尸荒野！

说什么都没用了，殷戈止已经将那匕首无声无息地放进了袖口，看了魏文帝一眼，便走到他身边。大声问：“父皇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这是要造反吗？”皱了眉，封明觉得不对劲：“随行的人员不是由石丞相一一清查过么？怎么可能没有太医？”

红了双眼，风月觉得喉咙疼得厉害，扭头不再看殷戈止，只听魏文帝念昭罪状。

“轰隆——”雷声突然大作，豆大的雨水顷刻间便浇淋下来。

然而，这人都在这么近的位置了，她注定不会得手。匕首被殷戈止反手缴了，连她袖子里的刀鞘都没放过，只一瞬间，东西统统到了他的袖袋。

“父皇！”殷戈止大骇，躬身下去扶他，却见他印堂发黑，嘴唇发紫。整个脸惨白无比！

怔愣地盯着那尸体，风月轻轻摇头。很是不明白。

“风月。别这样。”

他怎么死了呢？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这一定是梦，四年了，她每一天都在想手刃仇人，今日就差一步，仇人却自己死了？一定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殷沉玦离他最近，整个身子微微发抖，张口大哭着，看起来像是悲愤不已。

殷戈止黑了脸，没他想象中的高兴，倒是嘴唇不动，磨着牙小声斥责：“你不是说，要留命给关苍海刻碑吗！”

倒吸一口凉气，魏文帝僵硬地扭着脖子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殷戈止。

好，好得很呐！

“陛下！”

她也不想这样，谁想呢？可凭什么，凭什么要让这罪孽深重死不悔改的老皇帝活下去？！凭什么他都能活，关苍海要死得那么惨？！她积累了四年的愤怒和仇恨，哪是那么容易能放下的？！

不是她动的手！

旁边有人拉了她一把，让她跪趴在了地上。

瞳孔里掀起惊涛骇浪，血丝从眼角一点点蔓延出来，渐渐的叫他双眼通红。

“别激动啊，陛下。”抓着他的腰带，将匕首抵得更紧了些，风月低笑：“您这一叫，奴家可就要大喊‘恭迎太子殿下登基’，然后将这淬毒的匕首送进您身体里了。您猜猜，这样一来，您的江山会落在谁手里啊？”

殷戈止被他们推到了一边。皇后也哭着上来嚎：“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呀！”

“别废话了，拿来。”

今日这祭祖大典，本以为他安排她来就是唯一的意外了，毕竟他的眼线密布宫中和禁卫之中。没有人察觉有任何不妥，她怎么能……

下头右首的皇后和太子面无表情，只觉得魏文帝对殷戈止尤为宠爱，甚至挥手让太子下台，也要让那王爷站在他身侧。

秋风呼啸，天上乌云密布。四周都阴暗了下来。台子上挤满了护卫，三面都被岩石挡着，皇帝和皇子的背后有什么情况，只要禁卫不吭声，下头低着头的人便不会发现有问题！

风月睁大了眼，一瞬间只觉得眼前发白，无数情绪在胸口冲撞，逼得她差点吐血！

石皇后闷头就哭，悲痛欲绝，却压根没理会他的话。

在这种大事面前，干将会帮谁？不。他谁都不会帮，所以知道任何事情，都会瞒而不报，两边都不站！

下头的文武大臣被这意外惊呆了，石鸿唯冲在第一个，推着发呆的太子就上台去看。

又一声炸雷在头上响起，殷戈止侧头，就见那熟悉的影子在雨水里缓缓倒了下去。

“皇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南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殷戈止脸色分外难看地盯着殷沉玦。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今日魏文帝要是死在这里，关清越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开！

他又忘记了一个人，干将！

“先传太医。”喉结几动，殷戈止回过神来，冷静地吩咐了一声，然而他的声音沙哑。被一阵阵哀嚎淹没，没人听见。

越念到后头，语气越微弱，众臣都觉得奇怪，离得最近的皇后和太子却跟没事人一样，压根没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