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这矛盾似乎有减弱的趋向了。想到她父亲告诉她的话,她不能不承认那是一个好消息。因此,她也需要庆祝。但就像秦家兄妹不能把庆祝的原因告诉她一样,她也不能把她要庆祝的缘故说给他们听。
“还是我请客吧!”她用另一种说法,来表示庆祝之意。
“不要!”秦有仪固执地说,“要他请。”
“好,我请,我请!”秦有守答应了,“不过话说在前面,以一百元为限。”
“小气鬼!”做妹妹的又笑着骂了一句,然后又转脸问蔡云珠,“一百块钱可以吃什么?”
“上意大利餐厅去吧!”
“你这派头太大了吧?”秦有仪不以为然地说。
“保证够了。”蔡云珠说,“那里很清静,谈话比较方便。”
听她这样一说,秦家兄妹都不再提出异议。一起坐公共汽车到了中山北路,进入一家意大利式的餐厅。时候还早,没有什么人。蔡云珠挑了一张远离账台和酒吧的桌子坐了下来。侍者点燃蜡烛、送上餐单。蔡云珠点了一客比萨、一客肉酱通心粉,关照侍者一起送上来。
调制一客意大利比萨,至少需要四十分钟。趁这段等候的时间,蔡云珠提出了她的问题。
“你们前两天去找我父亲了?”
这一问,秦家兄妹先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在那一瞥之间,决定了由秦有仪回答问题。
“不错。老伯告诉你了?”
“今天告诉我的。”
“他怎么说?”
“我父亲说,替你们家一个阿巴桑的太妹女儿,介绍了一个工作。你们家的阿巴桑,我知道的,只有一个儿子,哪里来的女儿?”蔡云珠用等待反应的眼光看着秦有仪。
“你再说下去!”
“后来我打电话给王小姐,才知道‘李纹羽’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熟悉,是不是?”
“就是李幼文。”秦有仪一语道破。
“我也猜想着大概是她。”蔡云珠又停了下来。
“再说下去?”
“那该你说了!”蔡云珠说,“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秦有仪答道,“李幼文想走到正路上去,我们应帮助她。”
“她怎么找到你们的?”
“你是说,她应该去找章敬康,是不是?”
这一说,蔡云珠的表情又不大自然了。秦有守便埋怨他妹妹:“你又来了!话里无缘无故带根刺。只管你自己开玩笑,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
“不!不!”蔡云珠心地敦厚,怕秦有仪受不了责备,反帮着她说话,“有仪问的也是实话。我只奇怪,李幼文何以知道你们能替她找到工作?”
“那当然因为她知道我们跟你很好,老伯一定会帮忙。”秦有仪抢着说。
“那么,她何不来找我呢?岂不是更干脆吗?”
“她不知道你的住处,要找也无从找起。”
“但是,你是知道的。”
这就是说,秦有守或秦有仪接受了李幼文的请托,应该转托蔡云珠来向她父亲要求。蔡云珠这话才真正触及了整个问题的焦点。秦有仪如果假造一套理由,自然也可以搪塞,但蔡云珠绝不会相信,她也觉得无此必要。
因此,秦有仪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不告诉你,是免得你为难。你相信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你会对我不忠实。不过,你的话我还是不懂。”
“以你的性格,不管什么人有困难找你,你都会愿意帮忙的。而另一方面,你又必须避免引起敬康对你的误会。这样就使你左右为难了。”
蔡云珠静静地听着,没有做表示。
秦有守以为她没有听明白,便又加以解释:“帮了李幼文的忙,你可能会顾虑到敬康误会你用手腕把李幼文隔离开。不管李幼文的事你一定会过意不去。既然如此,我们就索性不告诉你。可是也希望你不必把这事告诉敬康。”
“总之,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秦有仪又说一句。
蔡云珠觉得秦家兄妹确是很了解她的心理,并且把事情处理得很好,便也很诚恳地回答说:“我领受你们的一番好意。”停了一下,她又轻轻地说,“我对李幼文也很同情的。”
秦家兄妹俩又对看了一眼。然后秦有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能李幼文也很同情你。”
“怎么?”蔡云珠很郑重地追问一句,“你的话,我不太懂。”
“没有什么!”秦有守急忙扯了开去,“有仪又要乱说了。”
蔡云珠不好意思再追问,但心里总觉得不是味儿。照秦有仪的话看来,李幼文可能知道她对章敬康的用情,可怜她一片痴心,有意退让。若真是如此,那对她的自尊心是一种伤害。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任何感情,由于别人施舍而得来的,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