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候在外边。”竹夏知道兰嬷嬷在王妃心中的重要性,顺从地退了出去,带上门,守在门口。“嬷嬷”闻妹不知发生了什么。
“姑娘拿出玉竹哨,屋内有蛇床草的气味。”兰嬷嬷面容严肃,率先从荷包中取出竹哨,缓缓靠近屏风,对于从小和蛇床草打交道的兰嬷嬷来说,这种味道太过熟悉了。闻妹从随身带着的香囊中拿出玉竹哨,若是穿的衣裳不能遮住脖颈,闻妹就把玉竹哨放进香囊,总之不会离身。她手中攥着玉竹哨,跟着兰嬷嬷走过去,才越过屏风,闻妹又拉着兰嬷嬷后退一步,“嬷嬷有蛇!”窗边摆着的六足高盆架下,一只通身漆黑的蛇,蜷缩在一团不知从哪出现的草上,听见动静,那蛇抬起头,“嘶嘶”吐着蛇信子,眼睛小却亮,对侵犯它领地的两人表示不满。闻妹吓得咽了咽口水,唇色都白了,她不招蚊虫,又没离开过定都,这是第一次看见蛇,这么近,这么鲜活的一条蛇,看着都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是雄虺(hui),有剧毒,在南疆常见,不曾想定都竟也有,”兰嬷嬷一脸肃色,“它团着的草叫蛇床草,一种专门吸引毒蛇的草药,亦作药用。“方才并没有这草,是谁弄的”闻妹立马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家别苑,按理来说顺安帝在此,蛇虫毒蚁早就被清理过,除非有人故意将蛇引来。“用我教你的调子,驱赶它。”兰嬷嬷回头看向闻妹。
闻妹拿起玉竹哨,心跳得特别快,兰嬷嬷教了她驱赶蛇类的曲调,她也是第一次实践,怕出意外。
“姑娘不必怕,我在这里,这种蛇虽有剧毒,可我八岁随着阿娘进山时就见过了。”兰嬷嬷正愁没蛇让闻妹试试,还想着要不要去集市买几条蛇,这下不就正好有了机会。“好,我试试。”闻妹将玉竹哨放在唇间,回忆着兰嬷嬷教给她的调子。
这种调子神秘悠扬,听着就有种古老的气息,那毒蛇起初并没有反应,闻妹还当是自己没学成,可很快,那蛇急躁起来,身子盘了几盘,蛇头伸得更高,不停地发出“嘶嘶”声。它像是舍不得这株蛇床草,可又被闻妹的曲调吓得惊慌失措,挣扎了一会后,蛇身攀着高盆架的架子腿蜿蜒而上,从窗户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闻妹长舒了口气,“嬷嬷,居然真的可以,太神奇了!”
兰嬷嬷过去把窗合上,捡起地上的蛇床草,“很新鲜,才放进来不久,这蛇会攻击人,若是不小心被这蛇咬上一口,寻常大夫还救不了。”“是谁这么想置我于死地”闻妹皱着眉头细想,“难道是闻妍还是方才被我罚了的江夫人,江夫人看着不像有这个胆子,闻妍的可能性更大。闻妹后知后觉,“不对,这是我和四哥共同的厢房,难道是有人想害四哥”
闻姝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竹夏,你去喊王爷过来,竹秋,你去问问附近的禁
卫,一个时辰内,有谁往这边来过,一一问清楚。
为了护卫顺安帝,处处都是禁卫,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竹夏竹秋领命去了,闻妹心有余悸,喝了盏热茶,才稍微压下一些后怕,幸好是和兰嬷嬷一块进来的,要是方才是竹夏过去,怕是凶多吉少。“姑娘先更衣吧,一会还有的忙。”兰嬷嬷从箱笼里取出干净衣裳。
闻妹原本就裙摆脏了些,现下后背出了冷汗,还真要更衣了,进入屏风后,换了身衣裳,她的目光落在盆架下,那地方背光,不容易注意到,要是不仔细看,走近了都不晓得。“发生何事了”沈翊脚步匆忙地进了屋。
闻妹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走到沈翊身边,手搭在他胳膊上,“四哥,有人在房内做了手脚。
兰嬷嬷拿出蛇床草与沈翊解释了一番。
沈翊眸光陡然变得森赛,拉着闻妹上下打量,“可有伤着”
“我没事,那蛇被吓跑了,”闻妹隐瞒了驱蛇那一段,“只是这蛇床草不知是谁放进来的。”
沈翊对外喊了句,“凌盛!”
凌盛听出沈翊的声音不对,连忙进来,“主子。”
沈翊吩咐着:“去询问周围的禁卫,看上午有谁经过这边。”
“我已叫竹秋去询问,你去看竹秋可有收获,着重打听魏家和闻家人,勿要打草惊蛇。”闻妹忙加了句。“是,属下这就去。”凌盛拱手离去。
“你先坐会,吓着了吗早知方才我便同你回来。”沈翊摁着闻妹坐了下来,捂着她发凉的手。
闻妹摇摇头,“是有些吓着,不过还好无事。”
“想必不会是瑞王,此次寒山寺之行,皇上交给了瑞王筹办,要是出了事,他难辞其咎。”沈翊愁眉紧锁,在心里头思忖会是谁干的。闻妹便把罚了江夫人之事告知,“不知是不是她。”
“我看她没这个胆子。”沈翊揉捏着闻妹的手,想让她热一点。
两人这般猜来猜去,也没得出个结果,好在竹秋凌盛办事利索,很快就带着消息回来了,“这离庭院近,一个时辰内经过的人不少,不过大多都和王爷王妃无甚关联,唯独王妃的五姐江家少夫人身边的丫鬟香果经过此处,但是不是她无人瞧见。”前边还有人守着,后边的禁卫松一些,只看见人经过,没见着人做手脚。
“闻婉的人”闻妹抿着唇角,“我没和她计较过去的事,她反倒找上门来,去悄悄地把香果找来,要真是她做的,吓唬一番就能说漏嘴。”香果跟在闻婉身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经不住吓,一被凌盛提到跟前,看着闪着寒光的刀身,什么都招了,膝行到闻妹跟前,抓着闻妹的裙摆,哭道:“七姑娘饶命,奴婢是被逼的,是五姑娘逼我这样做的。”她喊闻妹七姑娘,是想闻妹惦记着侯府的旧情,可却越发让闻妹想起过去闻婉是怎么欺负自己的,脸色更加难看。沈翊一脚踹在香果胸口,直把她踢到了门口,“谋害亲王,罪当处斩,押下去关起来。”
“咳爷饶命香果哭得涕泗横流,被一脚踢得呕出血来,却不敢擦,急急忙忙跪着磕头,把额头磕破了,“王妃饶命,奴婢是被通的,五姑娘说要把奴婢卖到窑子去,奴婢才不得不为她办事,求王妃饶我一命!”香果自然晓得谋害闻妹是大罪,万万不敢做,可闻婉就只有她一个心腹,香果不做,难道让闻婉自己做吗所以用卖身契相威胁,说要卖她到下等窑子,那地方千人枕万人骑,连畜生都不如,香果也是怕极了。闻妹拧起了眉头,香果是自小跟着闻婉的,就如月露一般,竟为了谋害她,这般待香果,闻婉也是黔驴技穷了。“带下去!”沈翊可不会心软,也没什么旧情可顾忌,既然香果敢做,就得付出代价,闻婉他也不会放过。“你想怎么做”沈翊转头看闻妹,他心里头虽有计较,但被吓着的是她,自然要问过闻妹的意思。闻妹垂眸思索片刻,却问兰嬷嬷,“嬷嬷,有引蛇的药粉吗”
驱虫的药粉她带了,可引蛇的药粉还真没用过,但用哨子引蛇又太过显眼了。
兰嬷嬷颔首,“有,干枯的蛇床草磨成粉便可。”
兰嬷嬷还可以加一些药粉,增强对毒蛇的吸引,但沈翊在这,她便没多嘴。
“那就好,”闻妹望着沈翊,挑唇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吓她一吓,再提其他。”
闻婉背后没有魏家撑腰,闻妹才不会让这件事无声无息的结束。
今日便新仇旧账一起算!
闻婉在树荫下走来走去,彷徨不安,手上的帕子被撕扯得看不出原本模样,总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四周,香果还没回来。香果离开没多久,冷静下来,闻婉就有些后悔了,尤其是想到江夫人脸上的巴掌印,闻妹今非昔比,这事要是被查了出来,那她凶多言少。可香果一直没回来,她想过去那边看看又不敢,一颗心七上八下,急得她不小心把舌头给咬了。
过了会,沈翊携着闻妹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闻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两人面带笑容,丝毫看不出受惊的模样。难道香果没去放蛇床草吗闻婉盯着闻妹看,心里头有些庆幸,许是香果胆子小,不敢去做,这样也好。闻婉不停地咽着口水,拍了拍胸口平复心绪跟了过去,想看看闻妹他们去哪。
她一双眼都盯在闻妹身上,没注意看路,和一个端着香炉的宫婢撞上了,那香炉里的香灰全洒在她裙摆上,幸好是冷掉的香炉,要不然她的裙子都要被烫坏。“夫人恕罪,奴婢眼瞎没瞧见您。”宫婢跪在地上,慌忙拍着闻婉的裙摆。
“罢了,不碍事,你走吧。”闻婉心里头装着事,哪里还有心情和一个宫婢计较。
言婢道谢后端着香炉离开,闻婉继续跟过去,闻妹和沈翊去了湖边,长公主、瑞王妃等不少夫人贵女都在那边喂锦鲤,鱼食洒下去,锦鲤争相抢食,引得夫人们一阵娇笑。闻婉勉强维持笑容,低着头赏菊,一路走过去,状似随意地靠近她们,站在闻妹不远处佯装赏花,想听听闻妹和长公主等人在说什么,别是在告她的状香果一刻不回来,闻婉就一刻不得安心。
但站了半晌,只听见闻妹在和长公主闲话家常,并没有提到她,闻婉心里头的大石头稍稍落地,猜测香果胆子小,怕是跑了。闻婉瞬间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悄声舒了口气,打算离开,一低头,却正好和一条盘在菊花从中格外粗壮的黑蛇面面相觑。“啊一一蛇!有蛇!”闻婉心里头本就惦记着蛇床草,心虚难抑,这下突然看见蛇,还是一条这么粗壮的蛇,当即惊呼。那蛇没被她吓到,反而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冲着闻婉而去。
闻婉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地往后退,众夫人中也不知是谁先看见了蛇,尖叫道:“有蛇啊,快来人一一”顿时这群贵妇贵女们乱成一团,她踩着她,她又推着她,纷乱得像是一群苍蝇。
闻婉退到了湖畔,那条蛇还追着她不放,这边为了喂鱼,本就没设多高的栏杆,闻婉一个后仰,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入湖中。她为了不摔下去,就近扯了一个人,想拉住自己,谁知两人竟同时掉入湖中,“嘭一一”地一声响,水花四溅,惊散了一群锦鲤意外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整个场面仿佛连空气都被定住,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惊险的一幕,直到一个丫鬟尖利的叫声冲天而起:“快来人啊!瑞王妃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