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影奖开幕前程如安接了个公益纪实的综艺《秘境独行》，录制地在青海的三江源国家公园，拍摄时期为一个月，主要是记录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和非遗传承工作。程如安来这儿以后每天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摄制组一开始还想给她化妆，没想到睫毛膏在不到十分钟就晕成了两团黑雾，程如安干脆素颜上镜，反正颜值扎实能打。

向导扎西是藏族人，摄制组就寄住在他家里，扎西的奶奶曲珍用牛骨梳把程如安黑亮的长发梳齐，给她编了一头漂亮的长辫，刚出炉的酥油茶冒着温热的膻气。摄影助理正在整理拍摄清单，他们今天要去和巡护员一起拍摄藏羚羊产羔纪实，已经协调好保护区管理局获取了航拍许可。

他们是清晨出门的，饶是程如安穿了防寒裤，也依旧蹲在结了冰的鄂陵湖畔瑟瑟发抖。摄影组本想用无人机拍摄鸬鹚捕鱼的俯冲镜头，却被巡护员匆匆拦下：&34；鸬鹚翅膀展开时能遮住半边天，无人机靠近会惊散鱼群。&34；

老巡护员江才掏出怀里的军用望远镜，手指指向远方：&34；你看那边，那是对带幼崽的鸬鹚，它们会用喙把鱼按在冰面下——就像这样。&34；

程如安屏息凝视着望远镜。晨光穿透云层，青黑色羽毛的鸬鹚突然振翅，冰面下的鱼群炸开银色涟漪。她猛然放下设备，和身边的摄影助理抓起相机冲向冰面，鸬鹚俯冲的逆光剪影出现在取景框，扎西赶紧跟在他们后面大喊：&34；程小姐，你们小心别踩到藏雪雀的巢了！&34；

去雅吕村非遗工坊时，程如安和工坊的工作人员们一起做手工，她围着的羊绒围巾被工作人员们笑笑呵呵地取下：“挂到这边来吧，不然一会儿要是蹭上了靛蓝染料可就麻烦了。”非遗传承人巴图陶高手里攥着银器教她如何錾刻：&34；乌拉特银器的纹路要像河流的分叉，不能直来直去。&34；

程如安点点头，她低头凝眉，一丝不苟地用银錾刀在红铜板上刻出流畅的波浪线，巴图坐在她旁边看，时不时提醒她手腕不要太僵硬。

她在这个小工坊待了一个多星期，清晨头发沾着露水到，工作室设计的&34；九狮图咖啡杯&34；初稿铺满长桌——将蒙古族九狮图腾与拿铁拉花结合，杯底藏着可扫码收听的草原生态故事，终于在一个日照雪山的晴天完了工。格日乐大姐尝了口咖啡，笑出满脸皱纹，她的小孙女捧着杯子发出“咯咯”的笑声：&34；奶奶，这花纹好像咱们家的岩羊打架时扬起的雪啊。&34；

拍摄期间因为遇到暴风雪封山了一段时间，索加保护站的铁皮屋顶被狂风撕扯出尖锐的哀鸣。程如安蜷缩在火炉旁，睫毛上凝着白霜——这是高原零下二十五度的馈赠。她裹着藏民送的羊皮袄，手指在触屏笔记本上微微发抖。

&34；警报！五公里外红外触发！&34；扎西的吼声混着风声传进来，老巡护员裹着褪色的迷彩大衣，军用望远镜的金属支架在火光中泛红：&34；带崽的母狼，就在东侧断崖。&34；摄影师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尼康d5，防寒罩被她扯得噼啪作响。程如安打开保护站铁门时，裹挟冰粒的风瞬间灌进喉咙，像吞了把碎玻璃。

头灯光束劈开雪幕，照见雪地上密布的梅花爪印。队伍深一脚浅浅地踩着没膝的积雪，相机快门线缠在腕上叮当作响。忽然，三十米外的雪坡微微颤动，两盏幽绿的灯笼在黑暗中亮起——那是母狼的眼睛，它弓起脊背的瞬间，幼崽的呜咽声从岩石后传来，三团灰影跌跌撞撞扑向母亲。

&34；咔嚓。&34；

延时快门在零下三十度自动关闭前完成了拍摄，取景框里，母狼的毛发在月光下泛起波纹，小狼崽的爪子还勾着母亲胸前的白毛。而背景中，星轨在镜头里拖曳出淡蓝色的光痕。

年味渐浓，金影奖的开幕仪式也近在眼前了，程如安因为要给节目配音实在没法配合彩排，统筹只能重新排表，严青青订了开幕式前一天的机票和程如安一起飞了回去。

纪如冰早就把注意事项整理成了文本发给了程如安，末了她还说道，这次组委会口风太严，她到现在也没有打听到到底谁是影后，专家只说让程如安这次不要再放组委会鸽子了。

组委会这么说也是为程如安好，不管拿不拿奖，这种场面总是会出现很多机会，上次她不出席，专家们理亏，也理解，这次他们打包票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x星索这边可就不能再不给他们面子了。

当晚落地时已经过了十二点，程如安到酒店时累得恨不得立刻倒在床上就睡，纪如冰硬把她薅起来试了两套礼服，让服装助理们记好数据，连夜把礼裙改好。

第二天起床后就是各种拍摄，程如安在换了两套礼裙、拍了三轮照片后终于得空休息，严青青给她端来半个三明治和蔬菜水果沙拉——晚上就是典礼，防止吃太多拍摄状态不好。

休息间隙程如安收到了穆遥的电话，他这段时间飞到日本去和导师一起做经验交流，本来程如安还给他留了内场的观众票，结果他没能来。

“不过没关系，这边没什么时差，我可以看直播。”穆遥温柔地安慰她，感觉像吃了蜜一样甜。

纪如冰走进来时就看到程如安翘着小脚在和自家男朋友通电话，她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她挂了电话才凑近。

她手里拿了个平板，上面显示的是这次影后归属的投票，网上这次金影奖的关注度很大，程如安的呼声不小，但另一位前辈吴芸的票数始终压了她一头。

程如安不明所以：“吴芸老师这次的作品确实不错。”

“是不错，但是不管是热度、票房还是深度都差《镜渊》太远了，”纪如冰转头问她，“你知道为什么吴芸的票数这么高吗？”

程如安摇摇头。

纪如冰也不避讳：“刚刚打探到消息了，影后应该就是她的了，她这几年事业运不好，又被之前的黑料拖累，这次是她东山再起的 一个机会，她的经纪公司花了大力气营销的。”

听到消息后不失落是不可能的，程如安双眼放空了一会儿，随后又想到她为数不多和吴芸见面的几次，饱经风霜后的她早就没了年轻时的那股气盛，但始终还是憋着一股劲想往上冲。

沉默了几秒，她说道：“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大不了就是当个背景板，我还年轻，没什么输不起的。”

太阳逐渐西斜，她的脸颊被镶上了一道金边，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