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熊国光的注视,张天师和南宫无畏也将目光转向了天河鬼。天河鬼则是满头大汗,神情扭曲,这三道目光让他背脊发寒,但是血液中又是一片滚烫。
对,为什么?小夏,天河鬼,乃至天上的张天师都已经全然看得呆了,完全明白不了南宫无畏的作为。难道是凌五胜沟通了这两人?抑或单纯是迁怒于他没有尽责保护南宫无极之责?但前者怎么看怎么不像,后者怎么说也是过分了。
“……等他们商量完那边就会过来料理你。我猜张元龄那老头无论如何都会将你要过去,至于是扒皮拆骨地给你肢解了还是拿你来当做符箓材料给炼了我不知道,反正他会想办法将那道万有真符给弄出来。我只希望他成功之余能给你留条小命。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好多好多事想对你做。”桂宏亮笑眯眯的,又带着蛇的阴狠鱼的怨毒看着小夏,然后才看向在身后抱住小夏的明月,神情又变得温柔而痴迷,好像个注视着自己女神的少年,“二小姐,我们会带你回雍州。你是大将军的人,谁也不敢对你做什么。不过我希望到时候有机会炮制这小子的时候,你能知道,我会写信将那些过程都告诉你,我很高兴的……”
噗的一大口鲜血冲凌五胜的口中鼻中直冲而出,其势之猛烈,简直就好像突然有一大两小三口喷泉突然在他口鼻中爆发一样。凌五胜自己都可以感觉到有内脏的碎片沿着喉咙混着鲜血直冲而上然后连喉咙也一并破碎混入这血肉浊流中再被后面巨大的压力冲力震荡力一起逼迫喷射出去。
这时候的南宫无畏终于平静了下来,面目神情都不再扭曲,声音也平和了下来,除了脸上还剩得有泪痕之外,又恢复成了那位高大英武,气势不凡的影衫卫副指挥使,不过在看着熊桂二人的眼神最深处有些危险的光影在跳动。
天河鬼慢慢退开了几步,敌意和提防开始慢慢浮现在脸上,但并没有转身就跑,他也知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最坏的猜测那般,他想跑也跑不掉。更何况他也不是喜欢逃跑的性子。
“为什么?”南宫无畏再问,眼中那些危险的光影更多更浓了,“你必须给我个解释。我听说顺天神教巡道使都是些疯子,是不是真的如此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不会是傻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逼我出来亲自动手?难道你不知道这会凭添许多变数?就只是为了看我这一出亲手弑兄的好戏?”
“是,指挥使大人你……”凌五胜可以听出南宫无畏的声音中已经带出丝丝杀意,看着远处那边的眼神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暴戾之色在泛滥,他正要再开口说什么,一股汹涌澎湃的内劲已经从南宫无畏握住的脉门处如怒涛一般地涌来。
明月的去势飞快,不过一息之间就已飞奔出近百丈,居然是用上了全力。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一声满是威严的声音合着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暂且留下吧。紫薇雷光镇魔狱!”
“但你终究还是会忍下心,狠下心的。从决定了要如此的时候,你其实就已经狠下心了。”熊国光淡淡应道。
不只是滚烫,除了滚烫之外,他还感觉到一股庞大无匹,无穷无尽苍茫狂野的生机正在勃发而出。
另一边的远处,桂宏亮走到了张天师所造的那一个雷光牢狱面前,笑嘻嘻地看着被关在里面的小夏和明月。他对那边的“正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有兴趣的一直就只是这两人而已。
不过他也知道这还不是当真可以完全松懈的时候,身形一闪扑到已经昏迷了过去的南宫无极身前,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倒出一粒异香扑鼻的药丸喂入他口中,再身手一搭他的脉搏,顿时脸上的神色再松几分,道:“还好,还好,虽然伤到了元气和内腑,性命总算无碍。指挥使大人您放心带无极先生去好生休息,这里便交给我们便行了。”
周围的机关兽群已经彻底地成了一地的死物,又来了这最大的强援,那边的熊桂二人再是无论如何都翻不起花样来了,想要连逃跑都不可能。不过是转眼之间,刚才还濒临绝境的局面就扭转了过来,这心情的大紧大松之下,凌五胜只感觉全身一软,一身锤炼多年已达先天之境的身手也让他差点有站不稳要坐倒的感觉。
“你借无极先生来青州这个机会,和我们合作暗杀掉他,以此将影衫卫完全掌控,还要借机在唐家身上咬下几块肉来,这件事是对了还是错了?”
“对了,你看,你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为了心中信念。既然如此,你就无疑是对的,那你为何还要不忍,还要犹豫呢?”
“小子,感觉如何?之前不是很神气么?说什么机关死物给我停下……”桂宏亮学着小夏当时的声音吼叫了一下,又笑嘻嘻地盯着他看,“你当真以为你能逆转乾坤,反败为胜了?你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但是又一点也不奇怪。这些早就注定了的,你闹腾得再厉害,不过就是大势中的一个小小浪花而已。转眼即逝。”
南宫无畏咆哮道:“那毕竟是我大哥!他对我们每一个南宫家之人来说,都是如师如父如兄如母。这南宫家是他一手造就的,我们每一个南宫家人的所有都是他给的!我们都是在他看护在他注视之下长大成人!我如何能忍得下心,狠得下心!”
“大哥……”南宫无畏望着怀中那满身鲜血的老人,眼睛中止不住的泪水在朝下流。他昂藏英伟,相貌堂堂,英气虎气和平日间养成的官气混杂一起,原本是极有魅力极有气概的一条汉子,此刻却是面目扭曲,神情狰狞,偏偏又在哽咽泪流,看起来说不出的别扭。
“我没有想要影衫卫!我做了二哥十余年的副手,我也从没想过要掌控什么影衫卫!”南宫无畏怒吼,随即声音和神情又都暗淡下来,那种扭曲和挣扎又重新浮现出来,“我只是……只是觉得大哥做错了。如今天下风波欲起,西狄大乾江湖世家都在挣自己的一口生存之道,如此江山社稷危急存亡之秋,大哥却要什么顺其自然,要我们收回之前的那些布置和手段,生生将神机堂和诸多权益让给唐家等江湖世家。那佘胖子他送回了昆仑,这捡得了张道陵万有真符的小道士他也要任其离开……我知道他操劳了这么多年,累了,什么也都看淡了。但……但也不能这样将什么都丢了不要。若真是如此,江山社稷倾倒也只在眨眼之间啊……偏偏二哥也对大哥的话奉为圭臬,丢下一切跑去读书打坐……我……我不如此的话……”
千锤百炼的身体本能反应还要远快于意识。凌五胜身体朝后急跃,内力也拼命抵御那冲入体内来的攻势,但他长于的本来就是灵巧身法,这被紧紧握住脉门手腕,那放之天下也是出类拔萃的“颠倒挪移灵猴身法”再如何神奇也发挥不出丝毫的作用,而这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体力内力也正是低谷之中,急切间用上的内力抵抗也如纸糊的水坝一样,稍一接触这原本就远在他之上的内力,立刻便淹没崩溃踪影全无,任凭这巨力沿着手臂经脉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冲入体内最后轰然爆发。
随着张天师的伸手一指,数百条雷光在虚空中交织而成一片方圆丈许的牢笼,将飞遁中的明月和小夏一下笼罩在其中。明月收势不住一下撞在雷光障壁上,顿时惨叫一声,满身电光地被反弹着跌落在地,小夏也是被电得浑身酥麻,瘫倒在地抽搐着站不起来。
“首先我问你,你觉得你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但是怀抱着南宫无极的南宫无畏却没有动,他愣愣地看着怀抱中的自己大哥,面上的表情很古怪,凌五胜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表情,反正他从来没见过。然后南宫无畏又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张天师,表情又换做了另外的一种古怪,最后他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熊国光,那毫不掩饰的熊熊怒意恨意才让凌五胜觉得自己明白了。
“什么?”
小夏坐在雷光牢狱里面,只是靠在明月身上休息,都懒得理会面前这人。张天师将他扔在这里不管,自然也是看清楚了他再也没余力驱使万有真符破解开来。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之前运用的正一拘神法已将他所有的精神全部榨干了,识海中的万有真符也是一片朦胧,他现在只是觉得昏昏欲睡。至于那边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在耳中,但又已经连愤怒都愤怒不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南宫指挥使大人您要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桂宏亮的声音闷声闷气的声音从机关兽中响起,随即吭哧吭哧几声,他自己吃力地掀开机关兽的盖子钻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桂宏亮脸上并没有什么慌张恐惧之色,反而在声音中透着几分阴毒的戏谑,他看了远处的小夏一眼,毫不掩饰恨意和一种即将得偿所愿的快意,“你看,你将大家都吓到了。那位清风道长正沉浸在刚才所做的一番得意中,觉得自己就像找到了一个神奇无比的机关按钮一样,一按下去就改天换地扭转局势化不可能为可能,刚才狼狈得如狗一样,现在马上就要反击回来将我们打成烂泥踩在脚下。你现在问个这样奇怪的问题,不是破坏人家的心情么?”
忽然间明月拉着小夏急速地朝远处飞遁而去,她忽如其来的这举动不止让天河鬼一愣,被明月拉住的小夏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