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煌倒抽了一口凉气,为难道:“何主任,我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不过我现在正在云海洽谈一笔数亿的项目,如果现在赶回合城的话,会造成很严重的损失。不如道歉一事,便交给总经理陈子翔全权代表处理,你觉得如何?”
何方予坚定道:“这怕是不行!死者家属已点名要求你出面,如果你不出面的话,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唐天宇笑道:“哪能呢?邹书记又拿我开玩笑了。”邹青故意抱怨而已,唐天宇上任之初,便跟邹青主动打过电话,邹青还对唐天宇进行了一番训诫教导,让唐天宇受益匪浅。
……
金煌实业之所以能成长为渭北首屈一指的民营上市企业,一方面在于蔡煌有着过人的领导天赋,另一方面也难以避免地涉及了一些原罪,这算是华夏所有大型企业的共同属性。
蔡煌踱步到办公桌边,从雪茄盒内掏出一根雪茄,点燃夹在手中,吞吐了一口,淡淡道:“小于,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三十年前,我和一些玩伴的烟瘾都很大,那时候大家家里都很穷,没什么钱,于是只能每天去电影院捡烟屁股。大部分人都捡起还剩不少的烟屁股直接抽,而我与他们不一样,将那些为数不多的烟丝收起来,然后用报纸包起来再抽。一开始有人说我穷讲究,但后来有人又跟我学,认为这样抽烟才够爽。你知道这个故事的含义吗?”
于宏听到此处,两眼一亮,道:“蔡董,我清楚了。”
官与商永远是联系在一起的群体,因为官员需要商人带来的经济利益作为政绩,而商人需要官员提供权力来为自己争取优势资源。
等挂断了电话之后,何方予目光锋利,狐疑地问秘书道,“你确定蔡煌已经到合城了吗?”
邹青哈哈笑道:“事情比较紧急,也就不闲扯了。礼芝如今也在合城工作,有精力的话,帮我多照顾照顾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在外地工作,我不太放心。”
董事长秘书耿蓉敲门走进来,轻声道:“蔡董,省人大主任何方予的电话。”
“蔡董,消息已经被广泛传播出去,股票已经跌停,初步估计,今天缩水已逾十亿。”财务总监于宏轻声汇报道。于宏语气并不是很急躁,他知道站在面前的男人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
邹青笑了笑道:“这个时间点打打电话给我的话,一定是有什么紧急事情,你不妨直说便是,如果我能帮上你的忙,那是最好不过。”
唐天宇暗忖自己跟邹礼芝完全就是冤家对手,见面没有哪次不互掐,所以最好的照顾方式,便是两人不见面为佳,不过唐天宇口中还需连连称是。
何方予面色复杂,自言自语道:“目前看来,情势很混乱啊。”
唐天宇认同道:“现在我调查出了一点眉目,事情与盛源出租车公司的总经理马海云有关系,想要让事情简单解决,则需要马海云退步。”
何方予沉重道:“老蔡啊,事情是在天音商务会所发生,金煌实业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作为金煌实业的董事长,还是省人大代表,有必要对此事负责。方才梅书记做了要求,你必须尽快赶到现场,对死者家属道歉,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蔡煌原本在董事会上便提出了回收股票的计划,通过回收所有股票,重新整合优势资源上市,如今该事件适时提供了一个契机。借这次负面消息,金煌实业的股票跌至一定价格,蔡煌便可以利用前期积累的隐性资金回收自己的股票。不过这其中的风险很大,因为如果其他方窥知蔡煌的意图,从中横插一脚,便有机会将资金植入金煌实业内部,所以蔡煌使得是一个险招!
花季少女自杀案,这个案件的负面影响急剧上升,甚至影响到了企业的生死存亡,他也是在半天之前才得知这个消息,并乘坐私人飞机从云海公司直接飞到了合城总部,天音商务会所的负责人已经在刚刚召开的董事会上被免去了职务,但董事会并没有讨论得出具体的应对策略。
蔡煌做了一个手势,耿蓉便将电话交到了他的手上。何方予在电话里先是叹了一口气,才道:“老蔡啊,事情怎么弄得这么复杂?”
“这些狡猾的官狐狸。”蔡煌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事态的发展,自己已经进入棋局,无论是否愿意,必须要在棋盘上冲出一条符合自己利益的活路。
于宏分析道:“蔡董,是不是说遇事要多思考?”
蔡煌语气很无奈,道:“我也是刚刚得知消息,人现在还在云海,对那边的具体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蔡煌淡笑道:“股票走势原本就是有高低起伏,如果一直不跌,哪里还有重新走上巅峰的机会?”
于宏终于了解蔡煌为何不急于解决此事,原来是希望通过此事实施自己的意图。在蔡煌看来,盛源公司的老板马海云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唐天宇叹服道:“邹书记太厉害了,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唐天宇连忙谦虚道:“邹书记再这么说,让我情何以堪?”
陈泽斌此次对自己极为冷漠,这是理所当然,因为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能够与自己搭上任何关系。
邹青笑道:“你就别拍我马屁了。我现在便跟老张打个电话,等会让他直接联系你。你现在的身份特殊,其实若是你直接与他打电话,比我更有面子。”
蔡煌是借力打力的高手!
何方予是省人大副主任,因为省人大主任是由梅建国兼任,所以何方予其实算是省人大的实际一把手领导,他是从党委副书记位置上退居省人大,在渭北有一定的影响力。
蔡煌口中应是,“放心吧,金煌实业一定会全力配合政府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于宏终于了解蔡煌的意图,不仅对蔡煌的魄力感到震惊,他正试图通过这次事件让金煌实业的股票结构重新洗牌。
蔡煌,渭北商界第一人,从白手起家至今,利用近二十年事件,终于走到了财富的巅峰,但他对金钱的渴望从未消减。在其他人眼中,蔡煌是一名地道的事业强人,他的生活没有一丝懈怠,始终高强度地运转。
于宏不解道:“现在最佳的方式是,尽快采取危机公关,如果不尽快对外发布消息,恐怕会引起股民更加恐慌,届时公司股票怕是还会继续大跌。”
唐天宇虽是省委办公厅正处级干部,但若是直接去找马海云的话,怕是没有任何威慑力。唐天宇皱眉思索了一番,脑海中灵光一闪,打电话给震源县县委书记邹青。邹青见是唐天宇打来的电话,很是高兴地调侃道:“你小子,也不经常打电话过来,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呢。”
江湖本来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马海云的出租车公司归属交通厅管辖。唐天宇曾经在邹青的引荐下,与张振跃吃过饭,印象中是一个很有棱角的官员。他是交通厅的副厅长,若是由他来出面的话,自是会比自己这个好不搭界的督查室副主任要来得恰当。
蔡煌苦恼道:“何主任,你这是交给我一个天大的难题啊。不如这样吧,分两步来走,首先我会安排陈子翔与死者家属接触,尽力缓和矛盾,其次我会尽快完成在云海的谈判,第一时间赶回合城,一旦回到合城之后,便向死者家属道歉。”
唐天宇便将合城金煌大厦发生群体事件的事情告知了邹青。邹青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事情再激化,很有可能会让渭北成为全国人民的笑话。”
邹青笑道:“盛源公司?出租车?你小子脑子转得够快,是想让张振跃出面,让马海云低头吧?”
蔡煌弹了弹雪茄,淡淡道:“金煌实业从起步开始至今,已经有近十年,在此期间我们遇到不少困难,但每次都顺利渡过了难关,其深层次原因在于我们始终比别人想得更多。这次金煌大厦的事件,看似坏事,但往深层次去想,其实危中有机。”
秘书郑重点头道:“确定无疑,我有个同学在金煌实业上班,并且位置还不低,方才向我透露,蔡煌已经召开过董事会,并免去了天音商务会所总经理的职务。”
染了一头银丝的蔡煌站在渭北地标性建筑物——金煌大厦的最顶层,俯视着楼下如同蚂蚁般的人群,他两道银灰色眉毛紧锁,身上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何方予见蔡煌这么说,只能缓和语气道:“那就只能如此了。老蔡啊,我再次强调一句,此事已经惊动了省委,如果不妥善处理的话,后期影响将会极其严重。”
蔡煌面部紧绷,一点都不轻松,因为知道后面事态的发展,实在很难预料,方才他与陈泽斌打了电话,陈泽斌在电话那边含糊其辞,明显开始在与自己打马虎眼。蔡煌冷笑了一声,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些政府官员,竟然将自己丢到了明面,似乎要以金煌实业作为争夺政治资源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