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宇打架一向很有大家风范,他每一招看上去很飘逸,其实都很重,熊福平在地上想要爬起来,不过努力地试了一次,最终还是跌坐了下去,因为被唐天宇踹中的那条腿早已完全麻木了。
熊福平的身手很矫健,这一抓势大力沉,速度很快,唐天宇反应不及,只能撤步,但还是被熊福平抓住了。不过这时唐天宇顺着熊福平的力量,用手拽着熊福平的手臂,一个后拖,便将他的重心拉得偏移了半寸。
唐天宇含怒之下打了三个副镇长,这看上去有点太过于冲动,不过在很多年后,唐天宇今天的所作所为,在渭北官场被一直传说,还成就了一段佳话。官场是一个潜规则盛行的地方,但不妨有些破局者,通过一些常人不会去做的事情,获得成功。
熊福平上过战场,有过格斗经验,知道先发制人的重要性,率先踏前一步,便欺到了唐天宇的胸前,伸手去抓唐天宇的裤腰,准备想一个猛扑,将唐天宇压在身下。
朱春看清楚是唐天宇,最终还是妥协出门,找熊福平去了。其实在场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如今茶坝镇汛情的严重性,三个副镇长都呆在镇政府,便是为了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不过茶坝镇的官风懒散惯了,三个副镇长坐在一块,觉得无聊,便打起了扑克牌。起初是徐广卫此人有赌瘾,掏出了钱,说来玩点大的。其他副县长也觉得暂时无事,暗道不如打发下时间,便拉着办公室主任朱春打了几轮。
这时唐天宇已经转到了熊福平的身侧,踹出了一脚,踢中了熊福平的大腿外侧。熊福平只觉得火辣辣地疼,然后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唐天宇突然出现,撞破了现场,让几人暗叹,真是倒霉透顶了。
“唐县长,你怎么没在招待所好好休息?”熊福平说这话,语调很高,给人一种质问的感觉,似乎在责备唐天宇为何不好好的呆着,而要出来惹事。汛情严重,熊福平并非不知,但他不想将这个消息张扬出去,宣传得太过严重,到时候人人自危,反而更难收拾。
他们都被唐天宇和房娟一点都不怯生的态度给弄懵了,原本都以为年轻的副县长唐天宇不过是一个花架子,如今看来,高深莫测。
熊福平训斥完了三个副镇长之后,回头打量唐天宇,他第一印象以为唐天宇应该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但如今看来,唐天宇骨子很有血性。因为唐天宇动手,熊福平反而高看了唐天宇一眼。
“唐县长,你多担心了。这么多年的暴雨季节,比今年严重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没有出现差错。请相信我,这次也不会有事。”熊福平在心中将唐天宇一直看成县委派下来找自己茬的,所以骨子里很反感唐天宇,因为素质有限,所以说话的时候,语气难免很冲很刺耳。
熊福平其实一直在犹豫,这该死的连绵不绝的暴雨,让他保守防汛的思路已经有所动摇了。
95年的华夏官场并不像十几年后那般,官员的素质都还很一般,很多基层的工作氛围还很懒散。官员在工作时间打酱油划水,甚至小赌怡情,这是一件稀松平常事。
“……你一个毛头小娃娃,懂什么?我在茶坝镇呆了这么多年,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瞎指挥吗?”熊福平没有想到唐天宇态度如此坚硬,说得话也很难听,愣了一会,藏在胸中的痞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梗着脖子红脸大骂唐天宇道。
唐天宇知道熊福平在看自己,他也将目光移了上去,眼神中带着一种坚毅与冷冽。熊福平被这目光一瞧,觉得心中有点怪,总觉得唐天宇身上的精气神,并非一般人。
熊福平此人的经历还是颇有传奇色彩。
“几万人的生命,你凭什么说不会有事?就凭这些副镇长在办公室里打牌吗?就凭你简单的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承诺吗?熊福平同志,你要记住你是一镇之长,是一个父母官,茶坝镇所有的百姓的性命在这一刻都捏在你的手里,我已经听说堤坝那边已经出现裂缝了,一旦出现崩堤的情况,咱们这些人死不足惜,而后果严重的将是百姓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唐天宇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比身材魁梧的熊福平还高了半个头,在气势上充分地压住了熊福平。
唐天宇挑了挑剑眉,冷笑道:“熊镇长,我来茶坝镇可不是为了呆在招待所休息的。如今汛情这么严重,你还能稳坐钓鱼台,而我可是坐不住了啊。”
等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熊福平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进门之后,没有与唐天宇先打招呼,而是对着三个副镇长,骂了一句,“一群混蛋!老子真想一枪崩掉你们。”
1979年华夏与邻国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熊福平便是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幸存者。战友们之间的感情经过战火的洗礼,所以显得非常珍贵,因而尽管熊福平此人素质不怎样,但那些战友对他很照顾,如今在渭北省委组织部有个位置很重要的副部长,一直帮熊福平解决大小事情。县委书记赵普原本想将茶坝镇的所有官员全部撤换掉,但熊福平一个电话打到省委组织部,赵普的计划就泡汤了。要换掉一个镇的所有官员,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尽管赵普的计划已经获得市委组织部的许可,但省委不批复,一切都是白搭。
对于唐天宇的晋升之路,在陵川官场上有很多个版本,如今最可信的版本,便是唐天宇是省委沈秘书长的乘龙快婿,借着沈秘书长在背后使力,所以他的仕途才会升得那么快。唐天宇使用沈秘书长的会员卡在县迎宾馆消费的事情,已经在陵川传开了。以唐天宇大学毕业不过一年多,便是副处级干部,这等晋升速度,让人叹为观止,若是身后没有背景的话,显然有点不太可能。
官场上讲求稳中求胜,讲求制怒与定力,唐天宇动手打镇长这一行为,无疑破坏了这一法则。唐天宇之所以能这么做,关键在于,他心中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在西方国家,因为政见冲突,在会议上大打出手的事情屡见不鲜。而因为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文化惯性使然,太讲求所谓的“礼”,故而在场面上大家都讲究一个礼让,一般不会轻易地动粗,即使有了争议,发生了口角,最终也会将战火与硝烟压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但今天唐天宇实在太愤怒了,外面的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这些父母官还坐在办公室里悠然自得的打牌,这种为官的态度,人神共愤。
唐天宇铁青着脸,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房娟则在屋子里主动找了杯子和热水,给唐天宇泡了一杯热茶。徐广卫等人已经爬了起来,站在一边,不敢作声。
“看来,今天你是不打算立即采取手段,进行补救了?”唐天宇将外面一件湿漉漉的白色衬衣给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背心,但可以看出唐天宇一身矫健的肌肉。
唐天宇方才的一脚,只是坚定了熊福平早已决定的想法而已。
熊福平在来这屋子之前,已经听朱春将前因后果全部讲了一遍。熊福平没有什么文化素养,在部队转业之后,进入官场之后,也是通过多年熬资历,才逐渐成为茶坝镇的镇长。熊福平此人尽管文化水平不高,但在官场上有人脉关系,他这个人很将义气,在陵川官场上有酒神之称,平常跟镇政府的领导班子成员,都是称兄道弟的相处。所以班子成员都很听熊福平的,都想让熊福平成为党委书记,但县委考虑到对下面控制力,当然不想让茶坝镇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一直从外部调入一把手,想破坏茶坝镇现有的情况。
面对熊福平这般粗犷的态度,唐天宇不仅皱了皱眉头,暗道这熊福平果断如同传闻中那般,很有草莽气息。
“熊福平,你就是一个娘们,真让人看不起。”唐天宇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脸带不屑地道。
“哟!你小子,还准备跟老子动手啊。”熊福平见唐天宇脱衣服的模样,不仅哑然失笑。熊福平虽然年过中年,但身体一向很好,以前在部队当兵的时候,曾经练过一些擒拿格斗的招式,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落下。在他的眼中,唐天宇不过是一个嫩头青,他见唐天宇要动手,骨子里的狠劲冒了出来,暗道既然你要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唐天宇愣住了,没有想到自己破釜沉舟的所为,竟然让熊福平改变了主意。
过了许久,熊福平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就听你小唐县长的,茶坝镇即刻开始行动,防汛工作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熊福平坐在地上半天没起身,脸部抽搐着,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被唐天宇一招摆平,不由得觉得大失颜面。
熊福平有点心惊,没有想到唐天宇反应速度这么快,自己脚步悬浮,几乎横飞了起来。
唐天宇今天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茶坝镇的镇长熊福平给撂倒在地上。他现在知道茶坝镇的这帮家伙绝对不会听从自己的指挥,暗道不如将这帮人都打一顿,出一口恶气再说。
这茶坝镇的领导班子果然很极品啊,唐天宇终于知道为何茶坝镇的党委书记黄超能如此无力了,跟这么一个很脑残的镇长沟通,那不是一般的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