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姑娘的声音身手矫健,眨眼跑遍所有耳道。
戚红药像是给长枪搠了一下似的那么一偏头。
隔着一层蛛网,上方隐光影闪动,爆破声、娇叱声、惊呼声——都是自同一人身上发出的。
连小姐想必肺泡蛮大的,说来叫人羡慕。
她回头,几只石制容器差点儿怼脸上,那里面漾着的澄澈液体,是特殊炮制的灯油,佛门专用,千年不熄。
她探手进去。
连珊瑚“嘣”地一下子从石壁上弹起,好像当胸遭了一击攻城木。
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丑恶的东西!
只是看一眼,浑身都受针扎似的难受,恨不能立即跳进池子沐浴,全身的衣服都烧了重换。
闻笑没有马上出手,他在欣赏这美人的样子。
好像一只靓丽的飞虫。
世上美人,各有特点,或娇美,或静美,或富贵之美,或天然之美,不一而同。
连珊瑚的美,很仙。
仙,宜远观,挨近了,仙气易散,她似乎也清楚这一点,周身便总似有若无的漾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氛围。
与之相反,曲天娇的美,很鲜。
鲜得令人食指大动,恨不能马上就扑上去——只不过,鲜和腥多少会沾着些边儿,口轻的怕是无福消受。
连姑娘沦落此际,仙气虽已所剩无几,但一举一动,风姿仍在,观赏性很强。
美人的惊惶,也带有一点凄美。
像片给狂风吹起的花瓣,在半空急舞回旋,挣扎着不肯落下,没多大功夫,已经嘘嘘带喘,汗湿粉鬓。
她本来不该这么快就疲惫,但在这情形下,恐惧就像一副千斤铁枷,紧紧压在锁骨上头,她太紧张了,所以累得分外快。
谁也不能体会她现在心中有多么恐惧。
连她自己也不能。
因为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从来没离死亡这么近过。
如果来上那么一次,她就会明白,现在的情绪,只不过是“惊”,真正的“怕”,还要尘埃落定,劫后余生,才会像牛羊反刍般涌上来。
可是她熬得到那时候么?她还有命去回味吗?
很少有天师能凌空飞行,她也不行,要借助道具,已没那条件,只好时不时在岩壁借力,总也不敢距离墙壁太远,总也跑不出闻笑的视线。
闻笑就像小孩子捉弄昆虫似的,那么样的拨弄、那么样的戏弄,她的衣衫,慢慢地成了一缕一缕,一条条,有些贴在身上,有些在余光里飘荡着,使她越发狼狈,也越来越慌——再这么跑下去,就要踏上那边的墙。
会吃人的墙!
闻笑倒没叫她冒这个险。
蓦地银光一晃,她只觉有什么东西击中腰部,刚一低头,就身不由己倒飞回去。
直勾勾冲进巨蛛怀里。
刺鼻的血气,搅合着他身上一种潮湿发霉的腥气,拧成一股浊臭,熏人欲呕。
一下冲得她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他的目光那么阴凉,那双眼睛里没有神采,也没有欲望,仿佛眼前这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跟那些混血也没有区别。
其实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