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这昏暗的甬道中,在脑海里一件件捋,师父、同门、莫七……莫七……没忘啊。
想到这里,又骤起另一种担忧,觉得连珊瑚跟沈青禾两人必然还有什么阴毒手段,恐怕要针对莫七的,心脏不禁都缩紧起来。
‘我得赶在那二人之前,找到他。’
抚了抚自己左臂,发现手已长好七成,心中咯噔一下,不喜反忧。
太快了。
比起以往恢复,速度快了一倍有余,是什么原因?
是这地方有古怪?还是说……诅咒到了最后时段,天赋会得到加强?
正在她出神凝思之际,身侧的墙壁上,悄无声息的探出了一双手臂,慢慢凑近。
戚红药似毫无所觉,就在那手于她腰际将触未触之时,忽闪电般向身后一掏:“出来!”
她这一击快、狠、准,并未落空,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那胳膊的肌肤着实滑溜,猪胰子似的出溜一下从她掌中脱走,她却收手不及,险些触到石壁,总算在毫厘之差停住了。
刚松口气,脚下一空。
就这么的,她又开始经历“石中漫游”。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新事物可怕一些,第二次就好多了。
虽然还是适应不了这种感觉——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脚,更不知自己是横着、竖着、斜着还是颠倒着——但总算不那么惊慌,因为知道可以出得去。
——刚想到“出去”二字,呼地一下,就给墙“喷”了出来。
戚红药平日应变虽快,但近来接连受到重创,外伤未愈,又中了未知毒药,身体颇虚弱,勉强凌空拧身,总算没来个倒栽葱,踉跄站住脚。
方一落地,便觉不对,刚才身在半空,目光一掠间,似乎看见许多了不得的东西——
她此刻面朝墙壁,耳朵动了动,听出身后无数道绵密的呼吸声,不禁后颈汗毛都竖立起来,深吸一口气,绷紧身体,谨慎而缓慢地回身,随时准备——
——至多有三百来双眼睛,嵌在一张张无表情的脸上,向她行注目礼。
一眼望去,全是混血。
戚红药一霎只感毛骨悚然,身体都略微僵住。
那先前抢了她东西的混血,也混在其中,神情倒比另外那些个更有活气,对着她摇头晃脑,笑嘻嘻。
戚红药可笑不出来。
她正思考,是不是应该马上再重回到墙里去——她这条小命也许已脆得像锅巴,最好不要轻易去冒险。
一边想,眼也没闲着,快速打量周围情景、混血们的状态,越看,越觉得好古怪。
——在这样诡谲古怪的石窟中也堪称古怪的场合,会是什么样子?
——是正常的样子。
极常见,极正常的一间大屋子,有桌椅板凳,有房梁、数根大柱,材质都像是木头。
只有她出来的这面墙,还是石壁。
要光看另一方向,就好像她一不小心,闯进了谁家的客厅。
甚至,有一瞬间,戚红药还以为自己出离“失名废寺”了——如果眼前没有这么一大堆混血的话。
它们大多是赤身露体的——这个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有一部分,身上还有些遮掩,只不过……
例如第一排,左前方第二个,披着一件连戚红药这样寒酸惯了的,都能一眼感受到其华贵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
可是只有一件披风,里面一丝不挂。
右数第三个,头戴双龙戏珠紫金冠,上身穿湖绿小衫,配闪银缎面绣蟋蟀的夹袄,腰间不伦不类系着一条八宝玉带,下身穿……下身什么也没穿。
她眼珠胡乱转了一转,又给金光闪到——只见丈外地上横卧了一个,身上同样不着片缕,但双脚、双腕挂着许多金珠宝石,头顶乱蓬蓬一团,如同鸟窝一般,各色闪光宝石在发间隐现(它身上另一处毛发蓬勃的地方,也一派珠光宝气。),戚红药甚至看见一小截匕首的断刃也插在其中。
嚯。
她的眼眶肌肉在微微抽搐着,似乎已不堪重负。
她沉住气,告诉自己,只当是看见一窝狒狒罢了——谁见过野兽知羞耻的?它们身上的衣物,八成也是从入洞的天师处得来的。
正这样想着,忽然发现,它们都在瞧着她,神情已从初见的僵硬,发生了一些变化。
空气是死寂的。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诡异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