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还在纳闷儿,为什么南宫藜伪装成的杜清韵其所在的企业明明是一个航运贸易公司,但她却给我带上了一条远洋捕鱼船,直到我问过金船长之后才知道,原来现在这条渔船是某人抵押弘鹏航运的,而金船长早年也是一位渔民,后来才到弘鹏航运干上航运贸易,今年年头的时候,由于得了一场病,导致其在医院修养了好几个月,因此也耽误了许多工作,如今身体刚刚恢复,正是手痒痒的时候,遂主动要求跟我们开船出海,而船上的大副、二副、水手、几轮长以及电工等等,都是其在近期联系以往的渔业老朋友,以高价东拼西凑而来的,这些人虽然年纪偏大,但都是在海上经历丰富的老员工,对于我们前往的海域,要比许多年轻力壮的海员有着更可靠的认知和处理经验。
不过,船上也不是所有的海员都是半百老人,他们之中也有一位年轻小伙儿,此人我也认识,但他的出现对于我来说却并不意外,于金鼓,此时以设备机工的身份加入到了我们的队伍之中。起初他一直都待在电机房内,直到出海的当天傍晚,我才看见他出来跟我们一块吃饭,想必他和南宫藜一样,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也只好先假装不认识他,等到大伙都回宿舍休息了之后,才偷偷跑到电机房找他聊聊。
“小胖,你现在叫什么?”
我谨慎的向于金鼓问道。
“叫我金仔就行”,于金鼓故意用冷漠的口吻回答我道:
“你只管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其他对此无关的人和事,你不要问我,问了我也只能说不懂。”
我:“行,金仔是吧,那接下来这艘船的维修和保养可全靠你们了。”
于金鼓:“这不用你说,哦,对了,可能杜小姐还没告诉你,我们这次出海,所花的可都是凌妙然的钱,凌小姐说这事她借给你你,等事情办妥了之后,你得连本带利全数还给她。”
“什么?!”
我才有些困意的脑袋立马被于金鼓的话给刺激醒了,难怪南宫藜向刘寡妇出手的时候那么阔绰,金大升还对我说是高价招来的这些船员,再加上这条船出海之后的费用,就算我是傻子那也能猜得到一定花销不菲,当初做乡村老师的时候,我一个月工资也才两千多,况且我向来是有多少花多少,银行卡里的存款从年头到年味向来只有四位数,这么大一笔巨款,还带利息,这我得还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你不是以身相许了嘛?”
于金鼓一边检查着各种机器设备一边对我说道:
“人家也许只是要你这个人,你拿肉体还债就行了呗!”
我:“呵,说得轻巧,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凌妙然到底想在我身上讨得什么好处,她对我的付出,我的确很感激,这份人情以后我砸锅卖铁也得还清,但她从头到尾又是为了什么利益才对我这样,为此还不惜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又是什么样的目的能促使让一个女孩儿会为一个与她仅仅只是泛泛之交的男人做到如此地步?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就愈发没底。
离开电机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整整一天,我脑中的眩晕感始终无法消除,夜里的风浪可不比早上小多少,我搀扶着船舱,东倒西歪的走向宿舍,刚准备进入宿舍,一道大浪猛的挺了一下船体,我的眼前一切顿时变成了一个洗衣机的滚筒,船舱里的各种东西互相倾倒,混杂的在我视线之中反复旋转着,搅拌着。
致使我刚吃饱的肚子立马随之翻腾起来,胸口更是一阵沉闷,就在我即将喷出彩虹之际,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手正按压在我的百会穴上,同时又有一只手正用手指揉搓着我两耳边上的翳风穴,随之而来的一波又一波酸麻感不但让我不觉得丝毫难受,反倒使我的眩晕感开始逐渐减缓。
当那两只手收回的同时,杨显的声音随之出现在我身后:
“感觉好点没?”
我转身谢道:
“好多了,杨大哥,幸亏有你。”
杨显淡淡的笑了笑:“没什么,好久没吃这么多海鲜了,晚上吃得太饱,正好闲着出来走动走动,如今看来,自己这手艺倒还没有废掉。”
我:“你的手艺?这可是治疗晕船的法子,这么说,你曾经也在水上呆过?”
杨显一拍后脑勺,说道:
“嗐,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年轻那会儿,我曾是渔船上的一名医生,家里本来就是东海的岛民,村里头就我们家祖传三辈儿做杏林,后来为了谋生,跟着渔船出海,这一干就是十五年,如今想象,嘿嘿,白驹过隙,就好像都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我跟着杨显一块儿走进宿舍,看见方奇这懒货又已经睡着了,不,应该说是睡死了,看着这小子能有如此好的睡眠,我不由得发出感叹:
“哎,要是我也能有像他那么好的睡眠质量,那该多好……”
杨显翻身躺到床上,随后说道:
“这个嘛,没人能比得了他,他练的这门功法,叫抟(tuan,第二声)气术,乃是毒家老三的绝活,可用皮肤吸收毒素,流入体内之后,可由太阴少阳之位炼化,再酌情于体表释放,此功法练到一定程度之后,可抟毒于体内,待需要之时再酌量释放,只是体内存的毒越多,需要消解和炼化的时间就越长,而对于他们这一脉来说,最直接的炼化方法就是睡觉,并且吸收到体内的毒素越强,他们自然就睡得越久。”
一阵脚步声从我们宿舍门外经过,随即我闻到了老李和小李桃的气味儿,这艘船本来可容纳三十个员工共同居住,因此里边的宿舍不少,为了让老李情绪能够保持稳定,我们专门腾出一个空宿舍让他和小李桃一块儿休息。老李走过之时,我和杨显还听到他不停地喃喃自语道:
“等几天……还要再等几天……”
于是,我小声问杨显道:
“杨师傅,你说,老李这种情况,还有的治吗?”
杨显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道:
“哎!疯子在我们这些传统大夫眼里,也分很多种,像老李这样的,我年轻那会儿在岛上也见过不少,究其原因,大都是因为他们在出海时被什么东西或者某种现象给吓到了,以至于人体三魂离体一二,致使其心血亏虚,肝气郁结,这才会出现他们这种似傻非傻,似疯非疯的情况。”
“那时候,船老板都会给疯了的船员一笔上岸费,患者家属一旦这笔费用拿到手之后,也就意味着海员们的职业生涯走到了头,毕竟谁还会雇一个疯子上船做帮手,因此,有一些病情还算轻的海员就会刻意隐瞒自己的情况,然后继续上船作业,从而导致的后果往往就像这海浪一样,一点一点叠加,最终翻起的巨浪,足以给他们自己和船上的其他人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灾难以及家属们永远的痛苦。”
杨显说完之后,便闭上眼睛不再与我闲聊,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感受着船体的循环起伏,即使是隔着船舱,我依然能清楚的听见外边海浪重复拍打着船体的声音,也许是杨显的按摩效果还在持续的缘故,我的眼皮比出海前的每一晚都要沉……
出海第三天,目前一切都还算顺利,渔船越往南边航行,天气就会比出海前更好一些,气温也随之升高,看着一望无际的南洋大海以及日益放晴的天空,仿佛世界出除了蓝天便只剩下了海洋,目之所及,视线范围内,尽为湛蓝一色,而天上的白云与海鸟,还有我们的白色船体似乎才是外来之物,却又恰好能与这海与天以最黄金的比例点缀为了一体。
虽是渔船,但为了不耽误行程,金船长没允许船员们捕捞鱼货,但给我们捞上几网海鲜打打牙祭还是可以的。正值南海海鲜最肥美的时候,随着渔网的一上一下,各种见过和没见过的海鲜一网又一网的倒落到甲板上,尤其是马鲛鱼和红鲷,肉厚身肥,经验丰富的船员们率先将这两种鱼货从海鲜堆里挑拣出来,简单处理过后,他们会在鱼肉上边抹上一层厚厚的粗盐,然后再挂起来晾晒,听他们说,这样的咸鱼能保存很长一段时间,足够我们大伙提供不时之需。
到了晚上,伙食又是一大堆叠在铁锅里的各种海螺和虾蟹,这里的虾蟹可不像我以前在海鲜市场里看到的那种,可以说是什么形状都有,有的虾形状真的很难形容,看着就像一架红色的外星飞船,当地人称之为火车头,还有一些就像被强行拉宽体积的皮皮虾,其真实名称也很牛气,唤作犀牛虾,至于螃蟹,那更是奇形怪状,其中一些要是船员们不说,我还以为就是一块儿被误捞上来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