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略微皱眉，有些着急道：“叔，你图个啥啊，你看上去也不像个贪财的人，干嘛要上一艘不稳的船？”
如果换做别人，陈泽可能连理都懒得理，但老吴今天专程赶过来帮他解围，说明是真拿他当个侄儿看，陈泽才因此同样关心老吴。
“侄儿，别动气。”老吴拍了拍陈泽的肩膀道，“有些事儿你不懂，别问了昂。”
陈泽一愣，挑眉：“叔，你没拿我当亲侄儿啊？”
老吴听到这话，顿时急了，摆手道：“瞎说啥呢？我要没拿你当亲的，我今天来这趟干啥？我老吴很闲啊？我这是……是怕你当我太傻哔了！”
陈泽笑道：“咱叔侄之间，还怕这个啊？”
老吴愣了愣，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便拍大腿道：“唉，其实我想跟朱老头干，图的不是发财，图的是一个天下心！侄儿，你是不知道，徐家的私粮原本卖十二块一斤，就比官粮便宜两块，不少穷苦人还是吃不起，是朱老头也盘活私粮买卖，开价七块一斤后，徐家那边才被迫降价的。从利润上讲，十二块和七块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所以徐家那边看不惯朱家很久了。上次官粮涨价至三十块一斤，徐家那边眼睛都红了，因为你官粮涨价的同时，代表着整体生活成本的提高，所以私粮也应该同比例上涨，让不少指着私粮活的老百姓人心惶惶，可你猜猜朱家是怎么做的？他原本卖七块一斤，现在卖六块一斤，他甚至还往下降了价！把徐家红着的眼珠子都看愣住了！朱老头对外来说，因为官粮价格涨了，所以吃不起的人变多了，他们的市场变相扩大了，所以理应给老百姓们降价。而这次，官粮要涨价到六十一斤，徐家按耐了这么久，能甘心放过这么大的利润吗？他们这是不想再被朱家压着价格走了，才要跟朱家斗个你死我活的。”
“这件事上的核心矛盾，其实就是朱老头抬抬价格，让徐家那边心想事成，自己也能多捞不少油水，便可以解决的！”老吴说道，“但朱老头为啥不愿意这么做呢？因为他是个爷们，他就想让穷苦人们，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我佩服他！你知道不？”
陈泽此时已经啃完了一整个苹果，瞪着一对大眼睛盯着老吴。
老吴尴尬的挠头道：“我这个合作理由……是不是蛮傻哔的？”
陈泽犹豫了一下，讲道：“不算，但没必要。”
“害……”听到陈泽的评价，老吴释怀一笑，“必不必要的，这要看自个。人就活这么一辈子，干的啥事儿，只要让自己觉得满足，那就够本了。”
“嗯。”
陈泽点了点头，又感谢了老吴一番后，老吴带着安娜回去忙了。
“哎呦！！！”
这时，一股放荡不羁的骚音响起，熟悉的感觉令陈泽眼前一黑。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滚。”
徐子跨着大步走进来，一条胳膊还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你口吐芬芳的样子认真的吗，简短的一个字伤害却那么大～～”
“我说，你都受伤了，也不能消停一下？”
徐子嘿笑道：“泽哥，这受了啥伤，也不能让我嘴皮子消停啊！再说，小徐不得来给你汇报兄弟们的情况吗？像我这种负责、懂事、真诚、不善多言的a国好男人，你还能上哪找去？你得珍惜眼前人呐！”
“得，说正经事儿！”陈泽一把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
“准儿！”
“泽哥，咱们一共倒了六个兄弟，重伤了七个，对面人多咱们人少，所以去的几乎都轻伤了，像我一样。”徐子忽然严肃道，“二十八个能过命的兄弟，现在还剩二十二个。”
陈泽轻微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事实上，他们从灾变活到现在，已经把这种死人的场面见太多了，更恐怖的活人尸变，那都深深刻在脑海中。他们不是没有感情了，更多的只是麻木，否则，徐子进门前也开不出玩笑来。
这个时代，路是自己选的，能走多远要看命数。
正是站在这种角度上，老吴才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为了老百姓吃得起私粮才跟朱老爷子站一块的做法很傻哔，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人类文明里没有老吴这种人，像七区这样的大地盘还能建立起来吗？
另一个病房里，破相了的婊子，甚至没有办理挂号，随便到药房里买了瓶碘伏，擦了擦，就待在这里照顾起了丸子。
“姐，你真的不用去看看吗？”丸子担忧道。
“就这么一个伤，我怕等我排完队，伤口就愈合了……哎呦！！”
婊子说着习惯性撇了撇嘴，然后伤口就又出血了！
“姐，你这……去看看吧！”丸子更担忧了。
婊子捂着脸，大大咧咧道：“你赶紧帮我把报告写出来，你把这个麻烦解决了，我就腰不酸、腿不痛、牙不疼喽！”
“可是姐，你受伤的是脸啊……”
“姐不要脸。”
……
隔天，还没出院，陈泽就办理了请假，去把徐风华那天送给他的大金表当了。
卖表收到的钱，陈泽拿出一半，分给了昨天来帮他的兄弟们。另外一半，拆成了两份，六个兄弟里有些人还有家属，分走了第一份，第二份拿去请了上好的阴阳先生，到那六个兄弟的埋葬地做法，保他们来世太平喜乐、大富大贵。
出来混世道，无论你真心与否，那这些活都是得做的。就像朱老爷子能为了一个马仔，允许陈泽先跑五十米一样，重点不在于马仔死不死，而在于让马仔们看到，你在不在乎他们死不死。
……
“这是我的辞职报告。”婊子顶着刀疤脸，叼着一根不二傢棒棒糖，满不在意的甩到了方局长桌上。
方局长瞪着一对大眼睛，愣了有七八秒，才推了推标配的黑框眼镜，轻声说道：“事儿我们了解过了，你那天是去救人的，可以理解……这个职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工作态度积极，每天恪尽职守、精益求精，比较胜任。我希望你能接着履行职务，为人民群众的粮食八大方针奉献新力量。”
婊子听着，棒棒糖差点没从口中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