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捂着伤处“哎呦哎呦”地叫唤:“分明是你偷东西!还打人!小侯爷,您看他这副样子,哪里像被欺负的?”
萧砚轻咳一声,打了个圆场:“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他瞥了眼李公子,“李公子若觉得委屈,大可去段府理论,在本侯爷的花园里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李公子见萧砚明显偏袒段嘉述,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恨恨地瞪了段嘉述一眼,在跟班的搀扶下狼狈离去。
吴飞蓬垂眸替段嘉述拍掉衣襟上的海棠花瓣,指尖掠过对方腰间空荡荡的玉佩挂绳时,喉间轻轻滚过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没事了,有我在。”他的声音像浸了春雪后的溪水,清冽中带着不容忽视的笃定,说话间已转身拦住正要离去的李公子一行。
月白长衫的袖口还沾着段嘉述的血迹,却被他随意地卷至肘弯,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腕骨处能看见常年握剑的薄茧。
李公子被他陡然冷下来的眼神钉在原地,后颈一阵发紧:“吴、吴公子,我们都不追究了,何必咄咄逼人呢?”他下意识地往跟班身后缩了缩,方才被揍得歪斜的发髻上还沾着几片残破的花瓣,说话时唇角的血迹蹭在靛青袍服上,倒像是乞丐。
吴飞蓬却勾了勾唇角,那抹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什么你不追究?冤枉人没成功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想得到美。”
周围的吃瓜群众原本已准备散去,见状又悄悄凑拢过来,假山石后、花树影里,无数双好奇的眼睛透过花枝缝隙窥视着。
“可是我没忍住动手了,似乎不占理。”
段嘉述忽然扯了扯吴飞蓬的袖角,声音里带着几分赧然。
他望着满地狼藉,方才揍人的狠劲早已化作指尖的微颤,倒像是他此刻混乱的心境——明明该是快意恩仇的时刻,却因对方毫无保留的偏袒而莫名心慌。
吴飞蓬却突然转身,指尖轻轻捏住段嘉述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时,段嘉述撞见他眼中翻涌的暗色,像被揉碎的星子,明明灭灭间藏着说不出的灼烫:“我是来给你撑腰的,可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他的拇指腹轻轻擦过段嘉述唇角的血迹,指腹的薄茧蹭得对方皮肤发痒,“在我这里,你永远占理。”
这句话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段嘉述心底激起千层浪。
要问羡慕那个便宜弟弟吗?段嘉述其实是羡慕的,就算他蠢得没边,也有人无条件的爱他,给他奉上一切。
所以对方坦然却无畏,他知道无论如何总有人会接住他。
他不争不抢,因为他知道有人会为他又争又抢。
他没有,所以觉得这很可笑。
为了个蠢货赔上一切,这根本不是合理的买卖,这根本没有道理。
但是爱好像本就不讲道理。
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的痴傻,无关对错利弊,无关得失权衡,就像春草固执地攀附断壁,就像流萤莽撞地扑向烛火,明知徒劳,却甘之如饴
吴飞蓬的眼神像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炽热而纯粹,直直烧进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那目光里没有权衡利弊的算计,没有虚与委蛇的试探,只有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偏袒。
他下意识地回避吴飞蓬的目光,耳尖却在阳光下红得滴血。
段嘉述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偏爱会把他惯坏的。
萧砚望着眼前这旁若无人的一幕,嘴角抽搐了两下,折扇在掌心无意识地敲了敲,眼底泛起无奈的笑意——额,这样显得我们很多余,你们俩是不是旁若无人了一点?
李公子却没心思管这些,被吴飞蓬拦住的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咬牙,声音里带着虚张声势的凶狠:“什么意思?你们想怎样?”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找回方才被揍丢的面子,可歪斜的发髻和嘴角的血迹,却让他的气势大打折扣。
吴飞蓬闻言,侧头看向段嘉述,眼神里带着征询的意味,见段嘉述微微摇了摇头,才又将目光转回李公子身上。
他神色依旧温和,唯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不紧不慢往前迈了一步,语气依旧温润,却好似裹挟着腊月的雪。
像一头蛰伏的猛兽终于露出獠牙:“李公子,你蓄意污蔑在先,动手挑事在后,就这么想走?”
李公子被这眼神盯得后背发凉,却仍梗着脖子反驳:“我污蔑?明明是他偷东西!”他转头望向萧砚,想寻求支援,“小侯爷,您可不能偏袒外人!”
萧砚轻咳一声,上前两步,在两人中间站定,抬手虚扶了扶玉冠,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李公子,这玉佩可还好好挂在你腰间呢。”
他的目光扫过李公子慌乱躲闪的眼神,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再者说,在我侯府闹事,传出去对你李家的名声可不好听。”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低声附和,说什么“小侯爷说得对”“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之类的话。李公子的跟班们也都低着头,不敢再像方才那般嚣张。
吴飞蓬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给段嘉述擦拭着指节,声音漫不经心:“李公子,不如这样,你给段公子赔个不是,这事就算了——不然,我们就去京兆府评评理,看看是你说的有理,还是段公子有理。”
提到京兆府,李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心里清楚,自己理亏在先,而且漏洞百出,真要闹到官府,李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可就这么向一个庶子低头,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僵持间,段嘉述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吴飞蓬身前,对着李公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就当是一场误会。”他转头看向萧砚,微微拱手,“还望小侯爷莫要怪罪。”
萧砚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段嘉述,心里暗自揣测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能把事情平息下来,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于是挥了挥手:“既然段公子都这么说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李公子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感激的看了段嘉述一眼,带着跟班灰溜溜地离开。
吴飞蓬嘴角扯了扯:这可不算完。
段嘉述也嘴角上扬:啧啧啧,这李公子回去会找谁撒火呢?好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