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对苏宴说过,她一生悲苦,只有他一个孩子,希望他如红梅一样,能够清傲坚韧地过这一生。
她说,阿厌,你的厌从来都不是我厌弃你的意思,而是我厌弃这个世道,却仍旧爱你。
你不比任何人差,无论是血脉,还是才华,我相信你,一直如此相信着。
所以,阿厌,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母亲出身宦官人家,可惜后来没落,才流落青楼,她在家族仍然兴旺的年少与父亲偶遇,慕其才华,为他筹入京的行路费。
只可惜他一去杳无音信。
后家族败落,勉强维持一段生活后,被逼入京为妓。
入京后知苏盛誉之名又未曾听闻他有婚约,便入府求助于他,本只想拿回曾经的行路费,可一见苏盛誉,没想到这一生都淹没在这金华城了。
苏盛誉先前已经应下天家的婚约,却在别府养着他母亲,母亲一介女流,不愿流落青楼,只能委屈求全。但其中似乎另有因由,但苏宴母亲未曾透露。
在这之后,苏宴出生,母子二人便搬进了苏府,未曾过上几年安生日子,长公主突然死了,苏府也跟着没了。
长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无人知晓,苏宴只知道以他母亲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联合父亲去杀她的。
所以此事依然十分蹊跷。
“徐施,你觉得南宫烨如何?”
苏宴忽然问。从他惯坐的藤椅上起身,此时槐花开得正好,他不经意间沾染了一身清香,偏偏他自己还不曾察觉。
徐英泉几乎浑身一僵,眸色定定望了苏宴许久,似乎想探寻他问这句话的深意。
许久,他才下了决心,坦然回道:“我有负于他,并非是他负我。有些事,我会劝他。”
“……?”
苏宴闻言整个人怔住,错愕地看向徐英泉。明明前些日子徐英泉还对他恨之入骨,怎么忽然之间就改了态度?
察觉苏宴神色有异,徐英泉明白他在想想什么,脸色微红,正色道:“陛下与长姐乱伦,忌惮兄弟,轻辱臣下断你仕途,他南宫锦不配为君!”
苏宴的神色几乎在一瞬间沉下来,小周瞧着吓了一跳。
白色槐花落在两人肩头。
苏宴抬眸瞥他一眼,冷冷道:“难道他南宫烨就配为君上吗?!”
徐英泉颇为苦口婆心,神色之中隐有后悔把上一句话说出来的意思。
他道:“苏宴,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如当日你虽然为了我好才欺骗我隐瞒当年的真相,可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真相终归揭露在世人眼前,我知道以后,只会更加自责,我怪我自己当日为什么对你是那种态度,为什么不肯一直信你!可是苏宴,有的人被骗得多了,真的会分不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呵,”苏宴轻笑,眼眶微红,一字一句道:“有的人说的是你自己吗?”
徐英泉还想劝他:“南宫烨他虽不是个好人,但是总比坐在皇位上的那位好很多,而且还有我,我能守着他——”
苏宴罕见的情绪暴怒起来,厉声道:“徐英泉!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他登位后还能听你的?他会放过南宫煊,放过铃儿,放过我吗?古往今来名不正言不顺登上那个位子的,哪个不是千古骂名,你竟然还想要陪他一起吗?你疯了吗?”
“他不会!名不正言不顺的从来都是别人不是他。你不该因为南宫煊就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别人,阿烨他是有苦衷的!”
小周被两人这样激烈的争辩惊在藤椅旁,一句话说不出来也不敢劝。
苏宴语气陡然沉下来,语气偏冷,问道:“你说谁名不正言不顺?陛下吗?”
徐英泉自知失言,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苏宴争得面红耳赤过了,一时不慎才失言,心底不禁更加懊悔,只随意敷衍道:“你不必知道。”
苏宴冷静下来,想了想,静静问道:“陛下并非太后血脉?”
徐英泉心惊地看向苏宴。名不正言不顺可以有很多种可能,为何他偏偏就能猜到?!
苏宴眸色清冽,见他沉默便能断定自己猜对了,抓住了重要线索,电光火石间仿佛有许多事情都能够推出来。只是苏宴的头猛地疼起来,疼到他一时也没想出来关键信息来。
徐英泉幽幽叹了声:“苏宴,我向来知你聪慧可未曾想到你连这个都能猜的出来。阿烨让我离你远一点,说的一点没错。”
苏宴轻笑一声,觉得嘲讽,又觉得世事无常。他声线低低道:“他的心计可一点都不比我差,徐施,你可要小心了。”
“我自有分寸。”徐英泉眸光沉沉,像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下过决心。
苏宴看他神色坚定,心知两人陌路难免,心里也只能叹一句,南宫烨好本事,竟然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改了一个人的态度。
由此可见,他若有心要骗一个人,那简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