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以后,苏宴得罪陛下落榜,失踪了一月有余,我才再次见到他。
他削瘦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但是精神不错。
他说:“夫子,陛下放过我了。”
我很是欣喜,将他接入府门,走得近了才发现他浑身都是伤。我一时心疼不已。
我不知道这孩子在宫里具体遭遇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他这一路定然不会轻松。
宫里的那些手段,就是说地狱走过了一趟也不为过。
他又说:“夫子,我想去边疆,去帮王爷打仗。”
我说:“边疆苦寒,生死难料,你又是何苦呢?孩子啊,听我的就在京中静待时机,终有重头之日啊!”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神色之间异常激动,像是去见你让他很开心似的。
他对我行了一个大礼,又笑着对我说:“本是零落成泥,生而为尘,不足为道,侥幸贵人金口提名,破土而出。”
“苏某入宫学十五载,三千诗书皆为他一人而学。若不能帮他助他,那我学它做甚?弃了又有何妨?”
我知道,他提的贵人是你,煊王爷,苏宴敬重您之心,无人能及啊。
他从小孤苦无依,您救了他,这份恩情,他一直都记得。
在宫学时,有一次有个人说您不好,说您纨绔桀骜留恋风月总是把别的女人……怀孕了以后又抛弃人家,说您私生子遍地走……唉,那些话我就不说了。苏宴听了以后,明明打不过人家还和人家拼命,结果被打得很惨。
后来那些纨绔子弟更是连苏宴也不放过了,说他的话更加难听。
他是下了决心,那一日就是来与我告别的。
我看着他背着行囊离开府门,心底只能叹息:
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免别离愁。
安清鸣口中的苏宴,才是十几年朝夕相处,他认识的那个苏宴,阔别了许久,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好似更加真实,也更加隔世经年。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南宫煊额角青筋控制不住地爆出,双拳紧握,猛地摔碎了茶盏。
静霆王府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要怎样才能把以前那个清俊明朗的苏宴还给他?
他的语气异常阴郁:“陛下对苏宴做了什么吗?”
安清鸣垂眸看着一地碎片和水渍,摇了摇头。
他又端起那杯并不怎么好喝的茶水,又道:“我只知道,他不告诉你大概就是怕你这样。他不希望您与陛下产生隔阂。”
“他因为这什么狗屁隔阂,把这些委屈生生吞下去了吗!”
南宫煊暴怒,强忍怒气,吼声在客堂中回荡,低沉而浑厚。
安清鸣都被他惊了一下,也是,煊王爷是血战沙场的人,自然威严直白一些。
南宫煊咬紧牙,“苏宴说去南疆,为何我没见到他?”
安清鸣叹了叹:“大约是没去成吧。”
“他一文弱书生,又容色惊人,被逼去了阳春楼那种地方,老夫的心像是被人插了一刀啊!”
安清鸣语气激愤,悲怆不已,一手捂住心口,捶好几下,另一只手鞠了一把热泪,湿了一片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