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大概只喜欢红梅。
兴许这几年在外头早就有了人,又或许在离京前就有了相好也说不定。
阿英不悦立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大帅就不喜欢男人了?兴许大帅就喜欢小倌呢!”
阿元思忖片刻忽然道:“煊王爷九岁时就爱红梅,其实……其实红梅指不定是哪个女人的名字也说不定,也许是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只是不巧逢着战乱,这才耽搁了……”
另外两个人皆是略有所悟的神色,心底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怪不得听闻大帅治军严谨,不近女色,原是心有所属。
苏音尘自然听得出这是白雪楼中顾英,胥元,单陵三个人的声音,其他远处的人声被他们的盖住,听不真切,苏音尘也懒得听。
阿英语气柔媚,性子却很蛮横,长相不过中等之姿,不过毕竟是顾妈妈养的干儿子,也算是阳春楼里有些地位的名倌。
胥元,大家叫他阿元,长相差了些,但阿英护着他,所以两人平日更加亲近一些。但他性格懦弱,不常说话。
阿陵样貌好,性格却捧高踩低,平日与阿英狼狈为奸,欺负楼里的其他人。苏音尘未成名前,也受过两人的欺凌。如今成名了,顾妈妈照顾一些,他们便不敢明着来。
静默了半晌,不知怎地又将话题扯到苏音尘身上。
“天字号的一天都没出来,是昨日有客累到爬不起床了么?瞧他那柔弱身板,八成是被上得次数少了,上一次接客就昏了三天,养了半个月,这一次还指不定如何。顾妈妈说他身子弱,哼,依我看女人也没他娇柔!”
“还不是就他矫情!一个月只接一个客人不算,三个月了跳舞也只跳了一场,才进来性子倔成那样,瞧瞧,到最后还不是被人骑的货色,一成名就仗势欺人偷奸耍滑!哼,倒要看看他能红多久!典型的贱坯子!”
阳春楼的天字号厢房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对话音,一字一句却越来越不堪入耳。
他们吵得苏音尘脑袋疼,于是苏音尘被迫起了身。
他毫无预兆地忽然推开房门,门外贴着栏杆而立的三人忽然哑了声,一脸心虚回首望着他。
刚才的话也不知道苏音尘听进去了没有。
大约是因为昨夜的折腾,他脸色雪白,隐隐泛着青色,反而衬得眉目越发姝丽,眼神越发冷漠,不近人情。
阿陵注意到他一身雪白里衣,衣襟微微散开,眼睑下一片青色,似乎刚从醒不久,露出的一截脖子上星星点点满是红痕,十分扎眼。敞开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皮肤,左侧锁骨处有一枝明丽红梅从后背蜿蜒而来,风情独到,色泽妖艳,令人移不开眼睛。
一眼触及纹身时,阿陵一颗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纵使他衣衫凌乱,苏音尘到底是苏音尘,黑发浅瞳,玉肤红唇,容色依然惊人。
而且他总觉得苏音尘背后这一幅红梅丹青与肤色相得益彰,倒比姑娘们手上拿的花要更加令人惊艳。
深冬暮雪的天气,寒气从衣服缝隙往皮肉骨子里钻,冷得似刀刻进骨髓一般,而他却单单薄薄一件长衣,瘦硬的脊背如同挺拔的青松,那是漫天大雪也撼动不了的姿态。
阿陵忽然觉得,苏音尘终究和他们不同路,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傲与风华,纵然被阳春楼打磨得只剩下一星半点,也胜过所有人。
苏音尘眸色暗沉,冷冷横扫过三人,一言未发,很快随着“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三人一时悻悻,也不敢再多言语。
苏音尘说到底也还是阳春楼的头牌,上次明阁三士的钱大人拉了一车金银过来堵住白雪楼的大门,最后他还是拒了。别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觉得他清高自傲。
昨日接的客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给了多少钱才能上了他的床。听顾妈妈的意思,这人是个有靠山的,能靠的总归是个有权有势的,是他们三个得罪不起的人。
于是心下终是有所顾及,声音压低了许多,不认真听便听不真切。
苏音尘躺了一天,此刻倦意全无,穿好鲜艳的红衣外袍,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整理起自己的妆容。
黑衣蒙面的男人不耐烦地从小案边站起来,眼神高傲,声音冷漠。
“既然身体无碍,不妨好好报答主上对你的恩情。”他看了一眼楼台外,依稀能听到远处一阵阵的欢呼惊叫,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希望我们送的这份大礼,煊王爷能够喜欢……还有,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明晚献舞。主上的意思——呵,你这么聪慧,应当早就明白吧?”
自然明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苏音尘指尖轻捻了一点胭脂,面无表情盯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人,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冷冷回道:“若我不去呢?”
黑衣人本欲离开,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
闻言,斜靠门边抱着剑,不屑道:“昨夜是谁叫得哭天抢地嗓子都哑了?又是谁凄凄惨惨求我还在床上不停讨饶?苏音尘啊,你刚刚吃的苦头这么快便忘了么?”
苏音尘浑身一僵,眸色瞬间暗下来,眉目犹如凝霜,沉声反驳道:“我没叫。”
半晌,他漫不经心地放下血红的胭脂,眉目垂敛映出一大片阴影,像是不愿去看自己上妆后艳丽近妖的容色,又淡淡回了一句。
“知道了。”
黑衣人这才嗤笑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