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如乌鸦的夜空,数以百计的秦军士兵默默地搬运战友遗骸,与此同时,齐国敞开一缝门,齐军也出来处理自己同伴的丧事。
在微弱火炬的照耀下,两个队伍默默翻找,虽然命运使然,曾经谈笑风生的兄弟如今化作永恒安宁,收敛完毕后的两队擦肩而过,彼此漠视,宛如路人。
此刻,沉者为尊;现在,他们只求妥善安置好战友的身躯,才能让英魂得以安息。
他们聚精会神地执行,深思着未来的某个时刻,他们可能同样如此安静等待他人的收敛,以及自己的归属之地。
——乘马缓行,扶苏朝着秦军营地而来,望着那一连串数百里绵延的营账与篝火的温暖,使他感到家中温馨。
“李信,我是不是过于犹疑不定?”他忽然提出质疑。
“公子何出此言呢?恕我大胆,以前的公子可能确有犹豫。
但现在,您展现了一个坦荡的豪杰风范。
普天之下,人皆分楚、齐、秦、赵等区分,公子心中并无这类偏执。
公子以手挡剑,制止即将降临于临淄无辜民众的屠戮,那是大仁大义啊。”
“唉,不过仅是暂时的困境。
明早,是玉石俱焚还是和平曙光,我心中仍无把握。”扶苏轻叹一声。
“可公子已经付诸行动,这就足矣!临淄将何去何从,现在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李信试着宽慰他。
“谢谢你,李信!”扶苏微微一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也多亏了公子您的智慧,以杀伐消退暴力,战争永不会结束,唯有民众心向一处才是稳固国家的基石。”
“回去营地吧!”
骑马回归秦军驻地,扶苏准备去找王贲,对于阻止他出兵的行为,他深感内疚,那本已是兵家忌讳之事。
步入主营,见王贲正在擦拭长剑。
王贲察觉到扶苏到来,立刻起身行礼:”公子大人安!”
他对上来的扶苏道:”公子,关于先前的事情,请原谅我。
以监军的身份拦阻将领号令是我错,我甘愿接受军法惩处。”弓身向他致意的他态度谦逊有礼。
“将军,我们无需再言责备,我考虑后再返回,我承认当时的判断有欠周详,那场夜战视野不清,鲁莽攻城必使军队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扶苏真诚地向他表示歉意。
而且,临淄迟早将成为我大秦手中的猎物。
如果我们盲目进攻,大军控制力下降,一旦发生屠城的惨剧,身处高唐的齐军必然拼死反抗,那样事情就复杂了。”
“我只是努力避免平民受伤害,将军,攻城事宜还需明日继续准备。
我看那齐国司马已然失去理智,陷入了疯狂,疯人行事难以预料。
我们要防范万一,若他拼死一搏,我们要给予猛烈的打击!”
“报告上将军,公子,我军侧翼发现了大量百姓群众,是来自临淄各地村庄的饥民!”
“饥民竟然胆敢在我秦军营地附近游荡,这事查证清楚了吗?”王贲询问道。
“我已经彻底核实清楚了。”
“好,将军您先歇息,我亲自去瞧瞧。”扶苏跟随哨兵离去,他总觉得这些齐国民众极为关键。
不久后,一支数十人的秦军骑兵队伍离开发营地,直趋侧翼方向。
远远观察,能看到大约在营地侧面两里的地方聚拢了许多百姓。
这样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足以对秦军营地构成威胁。
若秦军有动作,这些人会陷入绝境。
靠近之后才发现,这的确是一些身无寸铁的百姓。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奔波,他们都疲惫不堪,蓬头垢面。
见到全副武装的秦军到来,他们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别害怕,我秦国的长公子在此!”一名士兵报出了身份,尽力安抚人心。
“啊,长公子扶苏啊!他是个仁厚之人哪。”有几个年纪较大的老人对身边人讲述道。
扶苏微笑从甲胄中走出来:”我就是扶苏。
你们为何到此?这里可是战场,武器不会区分谁是谁。”
“大人,情非得已啊。
这些时日, 不断抓捕壮丁,以抵抗您的军队。
现在您带领大军已至临淄门外,我们只是想来看望因反抗秦军被囚的儿子、丈夫,公子,能否饶过他们?”
“对啊,放过他们吧!”这群百姓当即下跪,连连磕头恳求饶恕他们的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