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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扃骸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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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客人也被他吸引过来,追问道:“后来呢?”老伙计拿他没办法,摇摇头道:“你不去说书真屈了才了。”

高氏叹道:“是啊,我原以为拿了扃骸皿,巫教便再也找不到我了,可是前年,当我看到大门上被人画了蛇标,便知道平安日子过不得了。”

公蛎吃惊道:“兄弟,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第三啊?”

又是引儿针!公蛎的鳞甲竖了起来。

影子微微摇晃。高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快四个月时,我想吃些酸果子,他出去买,不知怎么就被受惊的马给踩死了。”她的眼神忽然凌厉,尖声叫道:“巫教做的!是不是?”

忘尘阁已经打烊,院里静悄悄的。公蛎侧耳听了一阵,趁人不备,攀着门前的梧桐树,跳了进去。

话篓子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说来也怪,之后这个窑口不仅出品率高,成色也好,据说皇家青瓷都是它这里出产的呢。不过,”他神秘兮兮凑到钱耀宗耳朵边道,“当时那批烧窑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掌窑的,脱坯的,雕花的,司火的,足足十几口子呢。”

公蛎没好气道:“貌比潘安!”

高氏冷冷道:“如今我在这世上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我的二丫。”

高氏道:“第二天,领圣服和任务的时候,我便看到你啦。你又瘦又小,显得衣服又肥又大,可惜看不到脸。”

匣子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但公蛎心里分明觉得,里面很挤。

公蛎大怒。如今变得丑了,小鱼小虾都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了——他却不知,他大晚上戴着一顶大草帽,手臂上黑毛丛生,看起来就像个鸡鸣狗盗的小混混。

话音未落,一个脏兮兮的毛巾甩了过来,打在话篓子的眼睛上:“话篓子,你不编故事会死啊你?”管事的老伙计过来,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爆栗,骂道:“整日不干正事,就知道吹牛打屁!赶紧招呼客人去!”回头朝钱耀宗赔笑道:“客官您别当真,他满嘴瞎话,编故事一套一套的。”又推话篓子,“赶紧给客人赔个不是。”

这小伙计一见公蛎不信,往前凑了凑,故作神秘道:“客官您别不信,我曾在越窑干过大半年,要烧制这么一个蛇纹青瓷,就要废掉一口窑。你想想,一窑几百件瓷器,除了这一件其他全是废品,你说贵不贵?再说了,这蛇纹青瓷,可是用人血喂出来的……”

影子木然地重复道:“嫁给一个秀才?”

公蛎想起前日情景,但懒得多管闲事,不耐烦道:“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不开心。”

公蛎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认识?”

钱串子似乎并未闻到,从小罐子里取出一个分辨不出颜色的针线包来,打开来,里面仍旧是大大小小的绣花针,还有一把小巧的剔骨刀。

钱耀宗似乎很紧张,拉着话篓子的衣袖不放:“关于八蛇扃骸皿,你还知道什么?”

影子又道:“你有一次夸我口哨吹得好,我便偷偷练口哨,想等练好了给你吹一首完整的曲子。不过怎么练,都没有你的笑声好听。”

假公蛎温顺地道:“但听毕掌柜吩咐。”公蛎心中鄙夷地想,到底是假冒的,一点个性都没有。

高氏身上的敛服,忽然发出些微的红光,上面的小骷髅开始闪动,面具渐渐同高氏的脸融为一体,白森森的脸,猩红的嘴唇,如同纸扎店门口的童女。

“买香料?”不用说,这是陪着苏媚一起去了,公蛎心中顿时醋意翻腾,酸溜溜道:“你家如今耍得大,都指使毕岸跑腿了。”一看小妖柳眉倒竖,未等她张口骂,忙一溜烟跑了。

颖桧拐了这个女童,便想试试这个坛子的功效,按照打听到的一知半解,先是用刺针,然后将女童活活闷死在罐子里,并填上筛好的草木灰,埋在了磁河荒滩上。

自己无心之失,破了他的法术,公蛎很是高兴,像是做了什么英雄一般,胸脯都挺起来了:“活该,没人性的东西,这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包袱里面两件东西,一个脸盆大的椭圆形乌木匣子,上面缀满了青铜铃铛;一个裂纹青瓷瓶子。再一看,这个青瓷瓶子可不正是那晚自己打碎的那个么,难为毕岸,将它重新粘合。不过缺了好几小块,估计当日公蛎打扫之时没有收拾干净。

公蛎有些心虚,忙往一旁退了退,装作没看到他。话篓子见有人感兴趣,更加起了兴,口沫飞溅道:“烧制窑器,同道家佛家修炼法器是一样的道理,要是哪一环节错了一点点,便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当年我在越窑,有个新开的窑口,明明胚泥、配比、温度、形制一点不错,偏偏烧出来的瓷器全是残次品,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些瓷器的裂口都很奇怪,像是烧成了之后被人打烂的一般。”

胖头撮着嘴唇,眨巴着眼睛,急切地问道:“那个,那个,要是找到了什么龙爷,是不是就能知道我妹妹的下落了?”

高氏抬起下巴,苍白的面具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恐怖:“是,其实在执行第二个任务之时,我已经留心要摆脱巫教。”

毕岸道:“是的。他偷偷带去了如林轩,可是出现意外,瓶子被打碎了。”他看了公蛎一眼。

不过钱耀宗似乎极为烦躁,一边慢吞吞地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一会儿“算了算了”,一会儿又说“这怎么行”,神神叨叨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钱串子心口的铁针,被毕岸用磁石取了出来,高氏还是未下狠手,钱串子不过受些皮肉之苦,并无大碍,不过等待她的,自然也是牢狱了。钱家暂由官府看管,明日仔细搜查。至于二丫,毕岸说先抱回忘尘阁,日后再做安排。

公蛎朝他脑袋击了一记,胖头把头一缩,冒冒失失道:“老大……老隆,到底怎么回事?”公蛎示意他噤声。

公蛎气急败坏道:“不可能!他肯定,肯定是等你睡着了才出去的!”忽见他的鞋帮子上残留着一些干黄泥印子,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鞋帮子上有郊外的泥土!这怎么解释?”

公蛎随便拐入一间店铺,趁账房先生不注意,拿了毛笔在桂平衣服显眼处写上“城西郊桂平之墓有异”几个字,连同那片红敛衣一同包好,在大马圈附近刚逛了一阵,便见两个捕快正在巡逻。

钱耀宗嘴唇哆嗦:“不不,我手指,是喝醉了不小心弄伤的……”

影子打断她道:“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你不该沉湎于过去。”

毕岸和和气气道:“隆公子,这些我们都知道。你请回吧,若是手头拮据,我们可适当给些帮助。”

公蛎没好气道:“宵禁呢,你半夜三更来这里做什么?”胖头不答,眼神里满是戒备。

胖头将他的手拨开,气愤道:“老隆,说好了不许打我老大主意!你怎么这样?”

毕岸道:“胖头,你也进来。”

这么一看,还真给他发现了宝贝:一个绿色丝绸包袱,包着一大包东西,放在床的最里侧。

一滴水落在公蛎的尾巴上,是高氏的眼泪。可惜戴着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

高氏却将剔骨刀转向了钱串子。公蛎瞧不见她的脸,只看面具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同二丫极为相似。

话篓子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是出产这个瓶子的当晚,掌窑的高兴,喝了几口酒,不知怎么就死了。然后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这十一个人,有失足落水的,有突发疾病的,还有一个老窑工,竟然在检查窑口时不小心睡着在里面,结果被活活烤死了。剩下三个怕了,便要辞工回老家,听说也不得善终。”

高氏道:“当年那批灵童里面,就你一个男孩。经常晚上偷偷哭鼻子,我便隔着墙安慰你,真好玩儿。”她的眼睛泛出一丝温柔。

黑色长发,惨白面颊,血色泪痕——她的形容太过可怖,公蛎忙将眼睛看向别处。

高氏声音柔和下来,道:“我当时本想带你一起走的,可是龙爷突然发难,实在来不及通知你。”

清风吹过,影子的声音带着一点呜咽:“我晚上睡不着,一边哭一边抠床里侧的墙壁,时间久了,墙壁竟然给我抠出一个拇指大的洞来。”

高氏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子,她很快明白,巫教之所以难以摆脱,是因为不管你逃到哪里,巫教总能找到。“我留意到,龙爷的房间,不管摆设如何变动,总有一件东西是不变的。”

公蛎吓得魂飞魄散,想也未想,箭一般钻入墙根石缝中。

阿隼一把将身份文牒丢给公蛎。公蛎又惊又怒,叫道:“这是捡的!捡的!我哪有什么身份文碟!”

外号“话篓子”的小伙计不服气,辩解道:“这件事我真没吹牛。那次掌窑的喝醉了,亲口讲的,还说他因为偷偷帮人做这个东西,报废了一个窑口,差点连命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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