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林初棠趔趄起身,不能再留这个风归初,她一再试探逾矩。
任何人不能取代洛青鸢的存在,他的娘子只能是他的阿鸢,他孩子的娘亲也只能是他的阿鸢。
不能留这个女子,依依年岁尚小,谁待她好,她便认谁,他怎能让他的女儿认他人取代她母亲。
这个女子与霁禾关系要好,让她试探性的下逐客令,总不至于显得自己小气。斟酌再三,他行至屋外,喊一个仆人过来,“去把霁禾小姐找来。”
“是,老爷。”粉衣丫鬟侧身施一礼,起身朝厢房而去。
林初棠回身跌坐靠窗位置的圈椅上,他目无光华盯着一处,盯着盯着苦笑出声,眼眶逐渐泛红,洛青鸢还在他身边该多好。
他们之前如是恍如隔世,这人间到底还要熬多久才能再见,他能否熬到重逢那一天。林初棠无力靠着椅背,眸光黯淡,如是痴傻。
霁禾何时进屋,他不知晓,霁禾已至他面前,他也不知。
霁禾俯瞰他一眼,他仍是痴傻盯着一处,霁禾俯身唤他一句,“哥哥。”
他轻侧一下头,眼底染着哀愁。霁禾早习惯他的阴郁,多年来,他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
那一年,他差点咽气,后又不知如何奇迹活过来,回首经年,他活着真乃奇迹。
辞官那一年,原本,他们的生活眼见大团圆,洛青鸢猝不及防的离去,林初棠大受打击。
在霁禾心里,林初棠抛下功名,不过求寻常烟火。他也没有子嗣,虽收养了林洛依,他心底最大的愿景想必是与洛青鸢白首。
唯一心愿落空,一夜白头,本来相思成疾,后来,京城传来林岑汐病重过世的消息。他一病不起,想来心伤,在世人眼中,他追寻的一切全落了空。
父母,爱人,朋友,家人纷纷离开他,他又无血亲骨肉,孤家寡人,早没了希望。如今侥幸活着,却也行尸走肉。
霁禾入坐他身旁,侧身再次唤他,“哥哥。”
林初棠回过神,目光几分呆滞,“霁禾,你来了,你可知,镇上有无空宅子出售,得空你随我去看看。”
“宅子?怎突然看宅子?”霁禾困惑,他整日沉闷压抑,不知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想着,风夫人住府上也不是长久之计。若她有困难,银子不够,我们为她购一处宅院。你与她言明,家中人多,住一起不方便。”林初棠目视前方,一手摩挲扶椅,显得心虚。
霁禾愣愣瞧他,他要赶人家?霁禾察视他,良久,她迟疑开口,“有何不便,风姐姐人挺好,对依依甚是喜欢。她一女子无依无靠,能吃多少粮食,你倒显小气。当年,我们几个跟你,食不果腹,举目无亲。你从未放弃我们,撵我们走,为何对一弱女子,失了共情力……”
“岂能同概而论,反正……不能让她继续待府上……”林初棠腾地起身,焦躁不安。
霁禾心中,他们这个哥哥,自小家境优渥,虽历经苦难,对人皆慷慨大方,从不吝啬,今日反常。
霁禾起身对望,“哥哥,到底为何?”
“没……没事,不方便就是不方便,此事,你与她言,若我说,显得小气……”林初棠吞吞吐吐,心意却坚决,极力想赶走此女子。
“好歹有个原由,人家宅子烧毁,正伤心,你给人下逐客令,多令人寒心。”
“我顾不得太多,就当我乃不近人情之人。”林初棠说不出正当理由,那女子对他有意,此番羞人之事,他怎有脸面与霁禾言明。
他不再多言,起身走出书房。
霁禾愣神目送他的背影,火灾时,他不顾性命救人,如今又如此小家子气赶人家。这些年,他这相思病害得颠三倒四。
难题交给她,自己怎与人说,他倒知他说显得小气,霁禾叹息一声,拍一下桌子,甚是无奈。
晚膳时,众人围坐用膳。
傍晚的事,洛青鸢全然未放心上,一如既往照拂林洛依,“依依,来,你多吃一些鱼。”她挨着林洛依,为她布菜添饭。
林洛依碗里,堆如小山,全是洛青鸢为她夹的菜。
见此情景,林初棠让霁禾说的事,她愧疚难言。
洛青鸢抬眸间,察觉霁禾与林初棠不用膳,有意无意瞥她,像是有话说。
犹豫许久,霁禾试探问,“风姐姐,你觉着,在府上可有不便?”
洛青鸢身子一滞,看向霁禾,“妹妹此话何意?”
霁禾瞄一眼林初棠,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干笑,手里拨弄赤红色漆筷,难为情问道,“我们家孩子比较多,怕姐姐觉着吵闹,扰你清净。哥哥府邸多,若是,你住着不方便,不舒适,可去别的府邸安顿……”
洛青鸢目光扫向林初棠,林初棠埋下头,扒拉碗里的食物。
他在利用霁禾下逐客令,他害怕她对他死缠烂打。
“怎会,我挺喜欢孩子,不觉吵闹,多年来,我一人住着冷清。如今,与你们一家子,住一起甚是欢喜。”洛青鸢装着听不懂霁禾言外之意,笑脸盈盈回应。
林初棠的手停滞,缓缓放下碗。抬眸,眼前女子面无波澜,一手持碗,一手拈筷,慢条斯理用膳。
“那便好……”霁禾尴尬垂眸,她抬眼瞧瞧林初棠。
几人一切,万山瞧得清楚,他困惑扫视一桌子人,嘴里咀嚼几口饭菜,他们说这些是何意?
“我吃好了。”林初棠吃不下饭,他惆怅瞥一眼风归初(洛青鸢),起身离开。
洛青鸢注视他的背影,冷不丁冒出一句,“霁禾妹妹,我挺喜欢你们家,唉……如今,我也不想寻那负心郎君,我就算在他眼前,他也不识我了。”
霁禾嘴角扯点苦笑,她不知人家主人,已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