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连几天虞禾再没有碰到傅斯珩,这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打电话给民政局,在确定对方没有撤销离婚登记后她才放心,心想以傅斯珩的傲性,自己对他说了那么不留情面的话,他应该不会再纠缠自己了。
到此为止是最好不过了。
下周就能去领离婚证,从此以后两人再无瓜葛,在此之前虞禾不希望再起风波。
最好是傅斯珩原归正状,不再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然而事与愿违,两天后虞禾就收到傅斯珩在医院急救的消息。
人之劣根,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性子孤傲,视感情为无物如傅斯珩,从未想过这句话会印证在自己身上。
悔恨、痛苦、迷惘如同阵阵汹涌澎湃的潮水将他淹没,化身牢笼,将他死死囚禁。
对于感情,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自记事以来,他亲眼目睹了父母之间从甜蜜到怨恨,从佳偶到怨偶的惨痛婚姻过程,小小年纪起他便不对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抱有期待。
随着长大,见过太多类似的例子,这样的念头愈发坚定,直至他同虞禾结婚,亦从未改变。
在从好友口中得到未婚妻钟情于自己,因此主动提出嫁给自己,那时的傅斯珩没有自得暗喜,有的只是觉得麻烦。
因此结婚前,他有意将虞禾约了出来,同她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言明若是她能接受两人便结婚,若是不能便就此作罢。
傅斯珩已经忘了当时的所有经过,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睁着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要嫁给他。
那一刻的感受,傅斯珩已经模糊,只记得隐约有异样的触动。
那是他第一次见虞禾,刚从国外毕业回来的小姑娘漂亮得不可思议,鲜活而明艳,拥有艳丽漂亮的面孔,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面对严肃的自己和近乎冷漠的告诫,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眸中闪烁着亮光。
一双微微上翘的猫儿眼忽闪忽闪如同璀璨的宝石,眉眼弯弯得像会说话似的。
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傅斯珩吞下了早已准备好的所有措辞。
他想,既然必须结婚,那么就找一个顺心顺眼的吧,例如眼前的女孩,他不排斥。
结婚后,一切顺其自然。
面对妻子的嘘寒问暖,细致体贴的关怀和亲昵,傅斯珩油然而生出一种陌生感。
这种感觉是他过往二十六岁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清楚自己无法作出同等的回应,这样的认知令他生出想逃的冲动。
正巧他接手公司才一年,处于关键时期,集团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需要一一熟悉,才能在未来的发展中做出正确抉择,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司,回沁园的次数逐渐减少。
久而久之,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常态。
他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保持下去,直至两人老去,也算是相偕到老了吧?
妻子突然提出离婚,如同一颗石子,扔进了静如镜面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彻底打破了这段平静的婚姻。
怀疑、不解、不在意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最终化为了一把利刃,斩断了他和妻子之间的联系。
起初傅斯珩并没有将虞禾说的离婚放在心上,只以为这是自己失约于她,愤怒之后的气话,闹闹便过去了。
以往亦是如此,她生气后终究是会原谅自己。
然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再次回到家,妻子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对自己好言好语,也不再顺从自己的家人,仍旧坚持着离婚的决定。
一次次的争执,一件件的事情,傅斯珩意识到妻子或许不是说着玩玩,而是真的想和自己离婚,。
他想过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她要离婚,难道就因为自己结婚纪念日失约,让她等了一个晚上?
他试图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然而很遗憾,一向睿智、足智多谋的自己竟想不出其中缘由,更想不出一个让她打消离婚念头的办法。
就这样僵持着,直至奶奶进了急救室,她带着病前后奔波,而他的至亲家人呢?只有心虚和冷漠,这令他再次心灰意冷。
谈话之后,他决定就此放手吧,既然她想自由,想找回曾经的自己,想脱离这个俱是豺狼虎豹一样的家,那么就如她所愿。
从民政局出来,她笑得很开心,漂亮的面容上没有丝毫阴霾,像一簇明艳如火,绽放艳丽的花。
傅斯珩只觉恍然,心底不是滋味。
她离开后,将沁园里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了,而带不走的,处处充满着她的痕迹。
客厅里,茶几上,卧室里放着含苞待放的鲜花,那是她最喜欢的玫瑰卡罗拉。
浴室里的香氛、洗浴物品都是她常用的牌子和喜爱的香味。
沙发上、花房里、起居室都是按照她的审美布置。
多拉更不用提了,陪伴她的时间,比自己长多了
若不是空旷的卧室、衣帽间、餐桌上空下来的位置、情绪低落的多拉他偶尔会觉得虞禾从不曾离开。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呢?傅斯珩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过去两人在一起的音容浮现脑海,或许是她犀利的言辞戳中了自己的内心,将那些刻意忽略的细节溢出心底,也或许是看着她周身如恶犬一样围绕着她的男人,祈求得到她的垂怜,看着她对别的男人嬉笑毫不防备嫉妒怒火的熊熊燃烧。
傅斯珩不是单纯无知的少年人,联系自己前后的反常行为和异样情绪,结合好友及他人感情婚姻遭遇危机后的反应行为,他意识到在自己心中,妻子虞禾并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他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冷静,能够坦然接受结束这段婚姻。
换句话说,他清楚地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在过去的三年里,虞禾早已默默地走进了他的心,只是他从未认真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从未在乎过。
并且知道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