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花满城傻了。

“那，”颜怀珉深感失望：“时候不早，你歇着吧，爹回去了。”

如玉一呆，熟知他的脾气，唯恐真的惹恼他，做出惊世骇俗之事，倒也真不敢再挣扎，身子僵直如石块，任由他抱着。

这一次，如玉不肯再就着他的手，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慢慢地啜饮。

九狼离去，房中重归安静，两人相对默然，尴尬顿生。

花满城头也不回，大氅向后抛去：“披着。”

她女扮男装跻身朝堂并不容易，稍有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他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能给她惹麻烦。

“爷，今儿可是除夕呢。”三狼微微一笑，冲他欠身行了一礼，一挥手，领着一屋子人退得干干净净。

“有，当然有！”花满城回过神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桌旁，抄起茶壶就倒。情急之下，茶水溅出杯子，洒了一桌。

此刻寅时刚过，一路走来，街上行人绝迹，此人深宵不睡，徘徊在别人门口，行迹着实可疑。

瞥到如玉官服下摆上的点点泥渍，花满城迟疑了许久，憋出一句：“要不……你先洗漱一下，换套干净衣服？”

嗯，回去把小五叫来，再细问一遍情况。必要的话，或许该亲自去拜访一下钱铮友？听说太医院里，如玉和他走得最近，宫中侍直，也大多与他搭档。搞不好，他能提供点线索？

“怎么不到屋里等？”如玉又气又恨，紧紧地捏着大氅的带子，心思复杂。

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嘿嘿，”颜怀珉温和地笑：“也没多久……”

“多谢五爷。”如玉道了声谢，上了车，见他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中间，只得挑了离他最远，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了。

除夕。

恰在此时，九狼赶着马车驶入院中，车还未停稳，花满城一低头，蹿了进去。

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啜了一口。

如玉心倏地一沉，不自在地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我，我到了，两位请回去吧。”

如玉神色局促，捏着衣角，低低却坚决地重申：“我，要回去。”

好在，花满城并未再做出逾矩之态，两人一路维持着这种诡异而僵硬的姿势，直到九狼轻咦一声，将马车停下来。

如玉头皮一麻，垂眸，装没看到。

花满城也不坚持，退了一步，斜倚在床柱上，默默地凝着她，感觉她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娴雅，赏心悦目。

“不是，”九狼机警地跳下马车：“巷子里好象有个人，我过去瞧瞧。”

如玉皱眉：“左右已迟了，不如进屋躺一会，等天亮了，雇乘轿子回去。”

如玉垂着头坐在床沿，双手摆在膝上，不安地绞扭着，闻声迅速抬起头来，一脸防备且惊惧地瞪着他：“不！”

“这么多？”不说如玉，连花满城都吓了一跳。

花满城憋了一肚子气，将她按在怀中，冷冷地道：“不想惹我生气，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

花满城眼睛一亮，立刻又斟了一杯：“慢点，小心呛着。”

“我不饿……”话没落音，腹间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竟是格外的清晰。

“再说吧……”如玉叹了口气，不忍直接拒绝。

“等等，”花满城猝然转身，急急地道：“吃点东西再走。”

“回吧？”九狼握起马鞭请示。

花满城弯唇冷笑——他若真想对她怎样，莫说只是坐到门口，就是逃到天边也没用！

如玉垂眸，看着杯中泛着的一圈圈涟漪，心中一动：莫非，他竟也是紧张的？

“爹！”隔近了，发现他眉毛上都结了冰，脸上冻得又青又紫还皴裂着，如玉忍不住红了眼眶：“你究竟等了多久？”

如玉终究硬不起心肠，只得背对着他，默不吭声。

“你也知道很晚了？”花满城忽地停步回头，没好气地喝叱。

如玉怔了怔，追上去：“这么晚了，不必麻烦九爷，我自己……”

如玉远远地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偏又无法释怀，脚下似坠了千斤重物，挪不开脚步。

可是，为什么？

“玉儿，玉儿……”颜怀珉怔住，忙上前拍门，怕被颜伯颜婶听到，又不敢大声，唤了几句，见如玉始终不答应，只得叹一口气，缓缓离去：“爹走了，你多保重。”

如玉大糗，捏紧了衣角，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死死地垂着头，恨不能地上突然裂个大洞钻进去。

如玉一惊，下意识地躲闪。

“不了，”颜怀珉摇头，不肯进院：“让人看见了不好，爹撑得住。”

“嗯，”花满城伸指，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别让他发现了。”

“放心，”花满城心中气苦，冷冰冰地道：“菜里没毒。”

“是。”九狼心领神会，将马车赶过去：“颜大夫，好巧啊……”

如玉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笃笃”敲门声轻起，三狼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长列的丫头，七大碗八大碟，摆了满满一桌，室子里满是食物诱人的香气。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俊逸的脸宠上抹上了一层极淡的抑郁，在烛光的掩映下，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

僵持了片刻，如玉缓缓起身：“我回去了。”

如玉推门而入，不答反问：“爹一晚不回，二娘该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