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民深吸口气,勉强稳定了慌乱的情绪:“将军,孔强死了,乔医官也失踪了……”
赵民想到的,楚临风不可能想不到,他只是求稳,想进一步证实后再做判断。
“到处都找过了,没发现。”赵民缓缓地摇头。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他慌了,乱了,茫然了……
乔彦竟然失踪了?那个坚韧如蒲草般的女人,那个脆弱如细瓷般的女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乔医官失踪一事的确透着蹊跷,可相比之下,逐流的态度显得更奇怪。
想到临走时,无意间与瘦高个那个短暂的对视,他仍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补充了一句:“瘦高的那个很邪门,眼神又冷又厉,象结了冰的刀锋。”
一夜之间,他失去一个最好的兄弟,同时失去了最平易近人的上司。
“又死人了?这回是几个?”仁武被他感染,沉不住气追问。
“嗯,德武,你速速派人去查一下,最后一个见到乔医官的是谁?在什么地方?”楚临风点头,迅速下达指令,转头瞥一眼恍如化石的孙逐流,淡淡地道:“逐流,你跟我来一下。”
这一晚,孙逐流莫名地睡得极不踏实,睡梦里都支楞着两耳,静静地聆听着帐外的动静,等待着德武压抑中隐含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孔强死了,乔医官,失踪了……”说着话,隐忍多时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约是亥时一刻,”赵民陷入回忆:“那时乔医官还没睡,是他先跟他们搭上话,我们才醒来,后来孔强说要跟着去。那两个人眼生的很,一个矮胖,一个瘦高。”
“你说什么?”孙逐流刚好赶到,倏地落在他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
在军医处多年,见惯了血腥,更看多了弟兄们的生离死别,他或许会惋惜,也曾经愤怒,却不曾害怕。即便是最近出现了这样一个杀人狂魔,一天天地屠杀着他的战友;他也知道,军营里弥漫着浓浓的恐惧气氛,他却并未真切地体会到那种绝望的滋味。
耀眼的星子一点点地淡下去,天,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先是灰蒙蒙的,渐渐的白得晃眼,慢慢地加了些金,红等醒目的颜色,越来越浓,最后,从鲜红里突然跳出一轮红日,刹那间,天地间霞光万道,流光溢彩。
而且,如果真是那个魔鬼做的,前面几个都没对尸体进行处理,就这么大刺刺地扔在原地,没理由单独把乔医官的尸体藏起来。
赵民好容易得回自由,不由自主地踉跄着连退了三四步,拼命地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是军医,置身于后方,处理着战友的伤势,本以为除非全军覆没,否则生命应当无虞。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会把魔掌伸向他们。
直到现在,他也没接到报告说咸家冲那边死了人,这其间必定大有文章。
楚临风蹙眉,淡淡地问:“乔医官大约是什么时辰动的身?来的那两人,你们以前谁见过?”
“逐流,你干什么?快放开他!”楚临风发现不对,急忙上前,用力掰开他的手。
孙逐流忽地抬起头来逼视着赵民,眼神凌厉,杀气腾腾:“她怎么会失踪?失踪多久了?为什么不早点来报告?”
意料之外,这一晚竟是格外的风平浪静。
照例在帐外的小山坡上活动着筋骨,看着早起的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远处一骑快马卷着烟尘,似一枝利箭笔直地朝中军帐狂奔而去。
当看到孔强的尸身静静的躺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军医处也并不是一块净土,同样的会面对死亡。
笃笃的马蹄声,密集而清脆,似一面鼓,在清晨的旷野里传出很远,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的心上。路旁的士兵都停下来,向马上的骑者行注目礼。
“咳咳咳……”赵民透不过气,只觉得肺里的空气很快被挤光,象撕裂般痛楚,开始下意识地拼命挣扎。
“你确定,乔医官是真的失踪了,而不是被人抛尸在某个偏僻的地方?”楚临风保持着冷静与从容。
“别慌,有事慢慢讲。”楚临风听到马蹄声早已掀帘而出,声音不高,厚重而沉浑,极具威慑感。
乍闻噩耗,孙逐流全身的血液凝住了,流不动,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他试着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
认出来人居然是军医处的赵民,孙逐流的心咯噔一响,莫名地往下一沉,疾步冲下山坡,往楚临风帐中电掠而去。
“昨,昨天夜里,”赵民瑟缩了一下,低低地答:“来了两个驻扎在咸家冲的弟兄说那边发生了命案,请乔医官速去救人。她带了孔强走了,我们一晚没敢睡,挨到天亮时有人过来报讯,说发现孔强的尸体倒在去咸家冲的分岔路口……”
“将,将,将军……”赵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马背,声音象被风撕碎了,支离破碎,夹杂着金属磨擦的粗粝感:“不,不,不好……”
他额头上青筋爆起,眼里除了愤怒,慢慢地溢出一缕惊痛似地绝望,掐在赵民颈间的手,不自觉地越来越用力,狠狠地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