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楚临风回过神来,追上去在院子里拦住他:“迁走了是什么意思?是临时避难,还是再不回来?伯父可知,家父因何要迁走?”
万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楚临风大吃一惊,怔在当场。
虽然父亲信中语焉不详,不过从语气措词看来,是充满了喜悦的,应该不至于突然恶化。
楚临风双手抱拳,对着他一揖到地:“对不起,小侄心系家父,方才在街市上对伯父多有冒犯,在此向你道歉。”
颜怀珉态度冷硬,身子笔挺地坐着,倔强地抿着唇。
撇开两家的旧时交情不谈,就冲这份乱世中重逢,他乡遇故知的缘分,也应该是欢喜无限才对。
“将军……”侍卫迟疑地看着楚临风。
可是,颜怀珉看到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呢?
“颜伯父,”他微笑着,态度随和,语气诚挚:“不是什么好茶,解解渴吧。”
颜怀珉见他句句在理,待要不理似乎显得无情,待要理他,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心中憋屈,霍地站了起来:“楚临风,实话告诉你,你们楚家已于数月前举家迁往京城。”
楚临风也不急于追问缘由,起身到桌边打开了一只精致的竹雕盒子,拨了些茶叶在杯中,沸水冲下去,茶叶迅速地散开,随着热水在杯中打着旋,起起落落。
“哼!”颜怀珉冷哼一声,索性扭过头去。
她的身份要被揭穿了,她苦苦守着的秘密就要曝光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些好不容易远离她的流言,会再一次疯狂地涌向她。不,这一次,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传得更难听。
楚临风把颜怀珉带到了肃州府衙的内堂,摒退了左右,单独与他相对。
“不是就让开!”颜怀珉面色铁青地打断他。
“伯父?”楚临风错愕万分。
楚临风下决心弄清其中的原委,软硬兼施,连拖带拉地把颜怀珉带走了。
“你这老丈好不识趣,不就是代送一封书信?难道我们将军还会吃了你不能?”侍卫瞧不过眼,忍不住出言训斥。
不,似乎还不止于愤怒,他看着他的目光分明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伯父,”楚临风恳切地看着他:“虽然沧海桑田变幻无常,但少时伯父对小侄的疼惜与宠爱,却时时萦绕于心,未曾有一刻敢忘。这十三年来,小侄身在军旅,虽不敢说造福一方,至少已尽一己之力,保得一方平安。不知伯父因何对小侄如此冷漠?还请伯父教我。”
难道,家里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是他所不知道的?
“不必了,老朽承受不起。”颜怀珉侧过身子,不肯受他的礼。
“哼!”颜怀珉冷哼一声,走到门边忽地站住,回过头:“楚临风,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即便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杀了你!”
“让他走吧。”心知他在气头上,肯定问不出原因了,楚临风叹了一口气,示意侍卫让路。
颜怀珉漠然地呆坐着,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
她可以想象,一个女人,一个失去贞洁的女人,装扮成一个男人,混在男人堆里,呆在那个无情地休离了她的男人的身边。不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也不管她的初衷究竟是什么,到了最后一定会演绎成各种不同版本的不堪的故事……
“伯父……”楚临风一呆:“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明明世交的两家,居然反目成仇了?
“所以,你所托非人了,告辞!”颜怀珉用力一甩袖子,怒冲冲地往外走。
楚临风也不生气,笑了笑,把杯子放到他身前的矮几上:“咱们,好象有十三年不见了吧?家里一切都好吗?”
她恍恍惚惚地走着,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楚临风这时也瞧出颜怀珉的态度有异,分明是一副与楚家有嫌隙的模样。他抬手制止属下胡乱插言,温言道:“颜老伯,此处多有不便,不如请随小侄到府衙一叙?”
尽管对楚临风说了这样的狠话,颜怀珉并未感觉到半点的痛快,想到九死一生的如玉,心痛如割,脸上老泪纵横,踉跄着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中……
“我怎么知道?”颜怀珉怒了,大吼一声:“楚临风你现在是仗着自己是将军,要强行扣押老朽吗?”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与颜怀珉可谓相交莫逆,几乎无话不谈。甚至上一封书信里,还曾提过颜家,并暗示两家的关系近期或有重大改善。
如玉眼睁睁地看着颜怀珉被楚临风带走,却什么也不能做。全身的力气被抽光,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只能软软地依着墙滑下去。周遭嘈杂的声音都被抽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却一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