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胖的脑袋一直晕乎着。
从被马二炮拿枪逼着蹲到地下开始,他就很纳闷,一直崇拜的无以复加的姐夫——这个一肚子墨水,脑子无比聪明的姐夫,咋会被这个他恨之入骨的马子头给制住了呢!手里有枪,还有个女的人质,枪是真枪,又不是烧火棍,你就是瞎打,这么小的地方也可能蒙到吧,咋回事啊。
三胖想不明白,你要是没把握,你给我支应一声啊,你要是给我喊一声,我抱着那孩子,局面至少五五分,也是半斤八两吧,你那有危险,我这可是一个小孩子,我都给哄睡了,唉,咋回事呢,难不成这马子头有三头六臂,问题没看出来啊,不就是寻常的庄户汉子么。
“三胖,姐夫我对不住你”
孙东涤很惭愧,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一落实就走样了呢,不单没制住马二炮,却被马二炮反手制住了,他孙东涤并不怕死,可是心有不甘,尤其是把无辜的小舅子捎带上,真的到了阴曹地府,他不光没脸见老父亲和弟弟,也没脸见已经逝去的老岳父母,他怎么说啊,只怕老岳父也会埋怨他,这书读到狗肚子去了,俩人竟然弄不了一个马子。
“姐夫——我怕。”
三胖突然哭了出来,这一声声如裂帛,一下子把众人吓了一跳。
其实也不怨三胖害怕,毕竟才刚满二十,看着身板孔武有力,心智还是个半大孩子,作为家里的老小,一向都是被疼爱有加,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尤其是被枪逼着,而且是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匪用枪逼着,想想都胆寒。
屋里的小稀罕竟然被吓哭了,好在随即就传来凤莲哄孩子的声音。
“哭你妈个逼。”
马二炮那个气啊,上去就给了三胖一脚,我倒无所谓,可恨的是你把我的儿子吓哭了,不揍你揍谁。一边踢一边冷哼不止,就你这怂样,还想给我设套,也不是我谅你,就你这怂样,我连半个眼角都瞧不上。
这样想着,马二炮就看向孙东涤,这才想起来三年前被他绑票的孙财东,看这面相,定是那孙财东的儿子无疑,当初孙财东的二儿子带着几个人打他的埋伏的时候,他还以为遇到了剿匪的官军,尤其令他难忘的是被绑上的那家伙竟然趁他不注意,硬生生用牙齿咬下他半拉耳朵,火冒三丈的马二炮当即一枪结果了他,没想到都三年了,还被这家人给算计了,好在是,这人的经验和身手都不足惧,否则自己早就挂了。
三胖哭了,孙东涤无言以对,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只能点下头,惭愧的低下头,大仇未报,还把小舅子搭进去,这脸丢得,孙东涤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
三胖突然止住了哭声,也许觉得很丢人,也许是不敢再哭了,总之,连抽泣都没了,他擦了一把眼泪,突然把胸脯给挺起来了。
三胖的行为让孙东涤突然觉得很欣慰,这小子还是条汉子。
三胖不是不害怕,看到姐夫无惧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个姐夫还是以前他崇拜的姐夫,面对死亡,竟然无所畏惧,什么叫男子汉大丈夫,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以前都以姐夫为豪,尽量学习姐夫,如今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姐夫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豪迈和沉着,他三胖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人。
这一刻,三胖的人格得到了升华,他不知道,也是从这一刻起,他成了事实上真正的男人。有人长着一副男人的样子,骨子里未必是真正的男人,男人,并不是长相,而是一种男人的气势和内涵,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男人。
在马二炮的枪口下,孙东涤和三胖俩人只好乖乖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兄弟俩对望了一眼,这一眼对出了绝望,但是也对出了生机。孙东涤的意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拼,就咱兄弟俩,要真的拼命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一个,要是不拼的话就真的死一对了。
三胖并没有看懂姐夫的意思,他抹了一把眼泪,踉跄着往前走,心里头已经空白一片。
三胖的意思都这样了,我先走了,咱来世还做兄弟。
孙东涤很无语,原以为三胖懂他的意思,结果却不是,这最后的希望算是破灭了,孙东涤打算跟马二炮拼命,绊住他,让三胖逃命,可看三胖的架势,根本没那意思,没那意思还怎么弄,孙东涤很无奈。
无奈的孙东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打算出了这个院子再动手,无论三胖懂不懂,他都得给三胖拼出一线生机,他不相信拚命之下给三胖挣不出几秒的逃生机会,只要几秒十几秒,三胖跑出这个院子,那就算有了生机,自己死死抱住马二炮,他再厉害又能怎地。
这样一想,孙东涤走路的气势就不一样了,同时全身也在暗暗使劲,只等那一个合适的机会,自己的命也就这样了,三胖的未来还长着呢,哪怕自己死了,凭三胖的善良也会替自己照顾家人,毕竟那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姐和亲外甥女。
院子里站了一个人,雪光下,能看出是个半大小子。半大小子瘦高,但是站得却很笃定,给人的感觉稳如磐石。
这不但出乎孙东涤俩人的意料,也出乎马二炮的意料。
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孙东涤笑了,随即又担心的不得了,可不能再搭上一个人了,两个人都够亏的了,而且这小子是自己同学的儿子,叫自己叔叔的小安,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这个叔叔当得也太失败了,一个词:窝囊。
“快走。”
孙东涤咬牙吐出两个字。
“我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