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东涤制住了凤莲,让小舅子三胖在里屋看住了小稀罕。
孙东涤没打算怎么着凤莲,对一个女人下手,他做不来,跟自己的信仰也不符。他只是利用凤莲制住马二炮,替老爹和兄弟报仇,可他显然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决心。
凤莲才不管你什么官不官匪不匪的呢,只要对她好,对她的儿子好,这就足够了,至于马二炮杀人越货,那是他的事,你说一个马子头干的不就是那事么,不然还叫什么马子头。
听到外边的动静,凤莲知道马二炮来了,来看她和儿子小稀罕来了。甭管怎样,马二炮是她凤莲的男人,她不想男人死,于是大喊一声:“二炮,快跑。”
孙东涤显然没想到一个弱女子会这样想堵她的嘴已来不及,只好抓起抹布胡乱地塞住了凤莲的嘴。
“我不想杀你,可你别逼我杀你。”
孙东涤故意恶狠狠地说道,他真的很生气,气这女人坏了他 的计划,可是若真的要了这女人的命,他真的没这想法,对妇孺下手,他孙东涤做不来,也违背他的良心,但是,不能让她再说话了,不然马二炮跑了就得不偿失了,现在,孙东涤已经不敢打包票马二炮不跑,毕竟一个老匪,性命要紧,人多数时候是自私的,哪管你老婆孩子的生死,只要自己活着,怕就怕马二炮也这样想。孙东涤站在凤莲的一侧,只能赌马二炮不这样想,赌马二炮还顾怜凤莲娘俩,或者顾怜他的大头儿子小稀罕。
凤莲此刻一脸的坦然,之前的惊恐已经荡然无存,这个漂亮的小女人,为了马二炮也是拼了,原因无他,这个马二炮是唯一对她好的男人,吃喝用度尽着他不说,自从生下儿子小稀罕之后,对她更是好上加好,恨不得捧到手心里的那种,含到嘴里的那种,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岁数大怎么了,马子头怎么了,只要对我好。
凤莲没跟马二炮之前有个男人,问题那男人太不是东西,不把她当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说,还喜欢喝酒,喝多了就打她,没好歹的打,一点不怜惜。打就打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凤莲也没招,只好忍,她觉得忍一忍就会过去,等生了孩子就好了。可结果是没等生孩子,她男人就喝多掉河里淹死了。
凤莲死了男人,没了地方去,婆家嫌弃她,娘家不能回,凤莲只好租了间小屋,靠给人家缝补过日子,好在是台儿庄的码头足够多,码头工人也足够多,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勉强混个温饱不是问题。
也是巧,马二炮路过讨水喝,看到了俊俏的戴孝的凤莲,马二炮记住了,回山寨的路上眼前还闪烁着那个小寡妇好看的脸蛋,那一刻,马二炮的心想春天的田地,莫名的想法开始像野草疯长,以至于他食不能寐 。
马子头的做事风格就是马子头的做派,第三日,马二炮带着抢来的大金镯子和一包大洋找到了凤莲,面对一身匪气的马二炮和白花花的大洋,还有已经被马二炮套到她白皙手腕上的大金镯子,凤莲就像迷失的小鹿,瞬间就不辨东西南北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强攻比什么都管用,就凭一个大金镯子和一包大洋,马二炮一下子就攻陷了凤莲的城池。
一句话对于老匪马二炮已经足够,示警的作用达到了,至少让他马二炮知道屋里有仇人就行了。凤莲也不管堵嘴不堵嘴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二胖哄小孩子确实有一套,没一会就哄得稀罕睡在他怀里。可是,就在二胖刚刚把稀罕放在被窝里时,马二炮竟然反制住了孙东涤。
马二炮确实有两下子,自从叫人不应之后,他就知道出事了,作为多年的老匪,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扯呼,可是,他不甘心呐,屋里有他的女人和大头儿子呢,就这么走了,他很有可能一辈子就见不到她娘俩了。及至听到女人凤莲让他跑的声音,他反倒不跑了,也是艺高人胆大,马二炮端着枪摄手摄脚地靠近堂屋,贴着墙蹲下来,然后顺着门缝往里看,他看到自己的女人凤莲被绑在椅子上,嘴上塞了团布,而他身边一个男人警惕地坐在一边,手上握着一把枪。
马二炮没有贸然行动,因为他不知道儿子稀罕在哪里,是死是活,那可是他的命根子,比凤莲都主贵,凤莲可以死,稀罕可不能死。马二炮听到屋里有动静,确定儿子稀罕应该就在屋里,那么,屋里还有一个人,这才是马二炮忌惮的原因,可是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耗下去的结果就是对自己不利,马二炮决定冒险闯一闯,他觉得凭他的本事这险值得冒。
马二炮猛地推开门,门开的一刹那,手中的尖刀甩向那人的面门,而他自己则一个翻滚,快速地靠了上去。
屋里的孙东涤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但是外边人说什么却听不清,那脚步声并没有远走,他由此判定,自己等的人到了,而且不止一人。俩人,孙东涤也不怕,只要制住了凤莲娘俩,马二炮总得投鼠忌器,孙东涤觉得这计策好得不能再好,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招来。
孙东涤没料到马二炮的胆子如此的大,他本以为依仗着手中的人质跟马二炮谈一谈,然后借机干掉他,两个人的力量毕竟比一个人强,哪怕外边的两个人都进来他也不怕,他不相信马二炮不顾及凤莲娘俩的安危。
孙东涤端着枪,他打算只要马二炮进来,他就有把握击杀他,不为警察的悬赏,只为报父亲和兄弟的仇。好好的家被马二炮弄得家破人亡,孙东涤咽不下这口气,这马二炮一日不除,他就一日心不安宁,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得要他马二炮死。
门猛地开了,进来一股凉气,等孙东涤发现这股凉气不一般,下意识的闪身躲闪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而他手中的枪还在,可是并没有及时指向对方。
这初步的较量马二炮占了上风,他只要动动手指,眼前这个有些面熟的家伙肯定死在他之前,这个把握他还是有的。
马二炮一把扯掉凤莲嘴里的布团,示意孙东涤扔下手中的枪。
“小子,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孙东涤毫无办法,只好把枪扔到地上,他知道凭自己的身手很大的可能就是没开枪之前身上会被打成窟窿,此时的孙东涤把希望寄托在了东屋的二胖身上,只要二胖把孩子抱在手里,那么他俩就有翻盘的机会,否则弟俩的性命就难说了,因为这马二炮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子头。
“不亏是马二炮,佩服,佩服。”
三胖不知外边的情况,也是没有对付土匪的经验,他握着尖刀露面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他的境遇不会太好。
门开了,三胖也听到了动静,但是他按照姐夫的吩咐没有路面,而是盯着床上的孩子,据说这是那个老匪马二炮的宝贝疙瘩,有他在手,不怕马二炮不投鼠忌器,而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制服马二炮,或者干掉马二炮。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三胖愣了,然后脸色煞白煞白,再看自己的姐夫,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教书先生,也是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三胖就一个念头:这仇报不了了。
孙东涤那个恼啊,他简直恨死自己了,咋这么无用呢,一招没用就被人制住了,这还是他妈的计划了很多日子的情况下,这仇不单报不了,而且很可能栽了。自己栽了也就栽了,问题是妻弟三胖呢,他还没成家呢,这到了地下怎么面对死去的岳父岳母啊。
“我不管你俩是谁,都给我老实的,大过年的我不想见血,可是我不也不介意见血,就当开门红了。”
马二炮说着,一手举枪一手解开了凤莲身上的绳子,这也多亏孙东涤心存怜悯,只是简单绑了绑,并没有用劲,否则不是那么容易解开了。就是这样,孙东涤也是有过一丝愧疚,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女人,有违他一个男人的品格,可一想起父亲和弟弟,还有三个堂弟,孙东涤又觉得只要杀死马二炮,这一切又都是值得的,那愧疚就减弱了些许。
绳子解开了,凤莲一头攮进马二炮的怀里,浑身抖个不停。
马二炮知道凤莲吓坏了,一手抚着凤莲的头,心里却动了杀机,拿他的女人和儿子当人质,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但是他不能在这里动手,否则会连累了凤莲娘俩,再说,在这个院子里,这就是他的家,不吉利。
“莲,没事了,没事了,你看看孩子咋样了。”
马二炮说,已经决定到外边动手了,他和三山两个人,用刀把这俩人弄死,然后再扔进河里,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等到人飘上来不知猴年马月了,要是运气好飘到冰下边,要想浮上来只能等化了冰。
凤莲这才想起孩子还在屋里呢,她忙不迭地跑进东屋,看到孩子安然无恙,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俯下身子抱住了儿子,嘴里喃喃道:“我的宝贝蛋,我的小宝贝蛋。”
“稀罕没事吧?”
马二炮冲屋里喊,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他的稀罕,没当爹之前,他不觉得孩子有什么好,曾经也狠下心灭过下邳一户财东的全家,连那家五岁的娃儿也没放过,可是自从有了儿子之后,马二炮这才发现日子不是原先那个日子了,简直好得不得了,但是也比以前更惜命了,他要为儿子活着,不能让儿子打小没了爹。
“没事,他爹,稀罕好好的,睡着了。”
屋里凤莲的声音传来,喜极而泣的声音在马二炮听来却是人间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当场就把这俩人射杀了,哪怕为此招来警察也做所不惜,儿子好好的,那就按儿子好好的办,这俩人留不得,杀父之仇,俗语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仇解不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马二炮当然不愿意死,那么就是这俩人死。
凤莲出现在门口,看着堂屋的马二炮和另外两个陌生的男人,她艰难地对马二炮说:“二炮哥,能不能放了他俩?”
这俩人不是坏人,凤莲看得出,之所以绑了她,还是因为男人马二炮杀了人家的老爹和兄弟,但是人家对自己并没有咋样,对孩子也没招一下,这样的人杀了有些丧良心,她的心本来就软,有了儿子之后心更软,她不希望男人马二炮手上再有血债,他更不想他的儿子打小就没了爹。
“你别管了,回屋睡吧,我一会就回来。”
马二炮当然知道女人心软,可他又不能明说,我不杀他俩他俩就杀我,我和他俩之间要么我死,要么他俩死,没有商量的余地,可凤莲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想多说,说多了没意思。
凤莲犹豫了一下,然后叹口气,爱怜的眼神看了看那两个陌生的男人一眼,然后就 进里屋去了,她知道,这是男人的事,她管不了,马二炮能听她的就不是威名赫赫的马子头了,之所以对自己和颜悦色,因为自己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娘。
“走吧,外边聊聊去。”
马二炮的语气异常的轻松,他当然有理由轻松,制服了两个要他命的人,马二炮说不出的轻松和开心,这么多年,光是官军就清剿了十几次,他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想拿住我,哼哼,也不是我谅你们,六月冬瓜——毛嫩。我马二炮要是那么容易被拿住,悬赏我的赏金能值一千大洋?这大过年的,我不想杀人,可是我不想杀也得杀,是你们要杀我,可怨不得我。
孙东涤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向二胖的眼里多了一份愧疚,这老爹的和弟弟的大仇没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搭进去了不说,还把小舅子也搭进去了,他突然想起那么一句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唉,悔之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