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极为认真,一字一句,倒叫杨窈若心头一跳,浮起些奇怪的感觉,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吴国将乱,总要有人护着你,我才安心。】
啊,原来是因吴国将乱,杨窈若应了他,说是知道了,可是头却不由自主的底下,手指扣着衣角,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应老先生家中,她也破天荒的有些安静,引得应老先生还以为她是不是把枇杷都弄丢了,或是被人抢走,悄悄掏了私房钱给她买糖。哪知杨窈若一边往嘴里塞饴糖,一边鼓着腮帮子把荷包里满满当当的铜钱都倒了出来。
应老先生深感受骗,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恨她是个鬼机灵,骗走了他留下来买酒的私房钱。最后,他嘟囔道:“罢了罢了,人没事就成,唉。”
他嘴上这么说,结果连用晚食都在摇头叹气,心疼得不行。
夜间,杨窈若都见周公了,还总听见院子里好似有人来来回回踱步,唉声叹气,许是恨时下没有位张怀民,同他一样亦未寝吧,她迷迷糊糊想到。
第二日,杨窈若甚至不必故技重施,仅仅是在书院门口稍作转悠,就有听闻“孔子显灵”的学子出来买她的枇杷。临近先生们月底考校,一份枇杷又只要三文钱,纵然比外头贵些,可能上得起书院,买得了笔墨纸砚的学子们哪里在乎,直呼便宜,一抢而空。
杨窈若早早得闲,到了卖菜的摊子时,旁边卖鱼的渔人还有些河虾未能卖完。因这些不宜久放,以往他都是天蒙亮就在那卖,午时几乎就收摊了。
今日能遇见,倒也是缘分。
杨窈若想了想,还是买下剩下的一点河虾。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经过酒坊。
于是,等应老先生授课毕,回到家中时,光是站在门前,就禁不住深嗅鼻子,他疑惑喃喃,“怪了,难不成想酒想出毛病了?怎么总觉得有股酒味。”
旋即,他想起老妻对酒的深恶痛绝,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鼻子,“不可能不可能,定是闻错了。”
然而等他进了院子,那酒香味可骗不了老酒鬼,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天,咦,太阳也没从西头升起啊,怎么他的老妻转了性?
正逢杨窈若跟在师娘身后,捧着一个盖住的陶碗,笑眯眯的,像是做了坏事。应老先生吓得心头一跳,因为前脚回头和杨窈若有说有笑的老妻,转过头看见他,没好气的一撇嘴,“怎么才回来,一日日就晓得四处醉酒。你看看你,成日为难学生,难得学生还记得孝敬你。”
应老先生的老妻说是老妻,其实一点也不老,瞧着不过四十出头和应老先生站在一处,像叔侄,不像夫妻,她身形丰腴,穿戴行事皆有章程,与应老先生简直如同两样人,却也能过到一块。
应老先生被说得更懵,但他懂得有一法子必然不会出错。只见他低头给妻子作揖,诚心道:“我错了,知错了……”
不论何时,认错总没错,过后改不改,则是另一件事。
应师娘懒得理他,倒是杨窈若,已将手上捧着的陶碗打开,酒香扑鼻而来,还有跳跃的河虾溅起酒花。
“这是?”应老先生弯下腰凑上前看。
应师娘直接把陶碗盖上,隔绝了一位酒鬼的觊觎,“能是什么?还不是成日被你喊去卖枇杷,辛辛苦苦的学生做来孝敬你的!”
杨窈若站在师娘身后,一歪头,露出白皙漂亮脸,俏皮活泼,系在半丸子头上的坠子相撞发出清脆响声,“老师!”
接着,她又亲亲热热的去挽师娘的手,撒娇卖乖,“我只是略微提了提,还是师娘辛苦!”
杨窈若矛盾的很,在外人面前多说一个字像是能要她的命,可对自己人却又话多爱撒娇,实在叫人没办法。
应师娘年过半百,膝下并无子女,故而对应老先生的学生都极好,可往日都是些郎君,哪有女郎熨帖,还记得给她买胭脂口脂。故而,看杨窈若怎么都喜欢,谁不喜欢鲜妍漂亮,又与自己亲近的女郎呢?
应老先生感动不已,当日的晚食他不但用的开心,还偷偷包圆了醉虾剩下的汁水。
于是,杨窈若晚上夜会周公之际,终于得以安宁。
接下来又卖了几日,毫无疑问,都是盆满钵满,且成功叫重山书院旁的孔庙摆满了枇杷。虽说想叫学生吃苦头的念想没达成,可是杨窈若日日混迹市井,倒是把物价民生都摸了个清楚。
又是一个白日,杨窈若拎着篮子,正准备带她的枇杷踏向助学之路时,在将将出门之际,被应老先生喊住。
“今日卖完枇杷,明日就不必再去了。”应老先生咬着青枣,咽都还没能咽下去呢,就急急走来对她道。
杨窈若愣了愣,“不卖枇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