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很大，将那人的黑色风衣吹的簌簌作响，就连他平日里精心维护的黑发，也失去了往日的造型，松散的被吹到一边。不过，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他藏在金丝眼镜下的双目，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锐利。

邢柔抿了抿唇，朝对方扯出个笑。

“程先生说笑了，明明前几天我才刚去你家拜访过你，怎么能说好久不见呢？”

没错，现在站在天台边缘与邢柔闫肃正面相对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他们接触的第一个受害人程蕊的父亲——程光潜。

对于邢柔这面子上的寒暄，程光潜不在意的勾勾嘴角，没说话。

闫肃没有邢柔的客套，他盯着对面的程光潜直接发问，“周小洋呢？”

“掉下去了啊，”程光潜边说边侧身往身后的天台外侧指了指，“就刚刚，从这儿掉下去了，他那个爷爷，老不死的周典祖为了救他，也跟着扑过去了呢。”

程光潜明明嘴里说着坠楼这样的生死大事，但他全程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就连那说话的语气都稀松平常，好像寻常跟人闲谈中午吃了什么菜似的。

这种神经错乱的反差，奇特又怪诞，让邢柔闫肃都不由有些怀疑，难道他们猜错了吗？

邢柔拧眉，“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程光潜双手微微扬起，像是听了一个极好听的笑话似的，竟轻轻捂着肚子低头哈哈笑了起来。

“我以为，”他边笑边道，“两位队长能够追我追到这里，应该是已经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的。”

“怎么，”他忽然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如炬的盯着对面的邢柔闫肃，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现在的警察都这么没用了吗？”

这侮辱张狂大胆，让邢柔和闫肃垂在身侧的手，都不约而同的握成了拳。

“周渊其实是你的儿子，你是为了替他复仇，所以才接连杀害了这一连串的人。”

有了程光潜之前的默认，邢柔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将他们刚刚查到的事实，说了出来。

可程光潜的反应还是再次让他们惊讶了。

他只轻飘飘的点了下头，语气散漫，“对呀！”

对呀？

那可是好几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他就简简单单的用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应付了？

这种极端藐视生命的行为和态度，真的很难让人不厌恶。

即使邢柔和闫肃平日里一向沉稳，此时也不由咬紧了后槽牙，攥紧了拳头。

许是觉察到了两人的怒气，程光潜无所谓的冷笑一声，“哼，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杂种，虐待欺凌我的儿子，害他年纪轻轻就死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难道我不该恨他们，把他们杀了，替我儿子报仇吗？”

邢柔闫肃眼睛一闪，原来周渊的死，真的另有蹊跷。

“他们伤害了你的儿子，自有律法来制裁，”闫肃朝着对面的程光潜大喊，“你作为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邢柔也盯着面容扭曲的程光潜，目色复杂：“这世上不平的事多了去了，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动不动就杀人报仇，那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还能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吗？”

“你们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我做错了嘛，”程光潜不屑的嗤笑一声，“呵，反正我今天倒霉，被你们捉到了，你们有本事尽管来抓我好了。”

程光潜说着双手往前并拢一送，竟做出了个束手就擒的动作。

只是，他双脚还站在原地，分明是等着邢柔他们过去。

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对面的程光潜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们，邢柔与之对视几秒，终于开始抬脚。

旁边的闫肃迅速抓住了邢柔的胳膊，低声道，“小心有诈！”

不管有没有诈也得过去把人抓了啊，没道理折腾了这么久，还眼睁睁的看着杀人凶手好端端的站在自己对面，自己反倒因为害怕有诈，不过去抓人。

“放心，我会小心。”邢柔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闫肃的手安慰，顺便将他拉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给拔了下来。

闫肃看着邢柔动脚往对面走，到底还是不放心，也迅速的抬脚跟在她后面。

眼见着邢柔和闫肃一前一后朝着自己走来，程光潜的动作未变，只是眼睛里的精光更亮了，一直盯着他们，就像是一只期待着猎物走进自己圈套里的野狼。

时刻注意着程光潜变化的邢柔和闫肃心里都是纳闷，这个程光潜到底是要干嘛？

眼见着他们越走越靠近程光潜，大概只差三四步就能走到他面前捉住他了，邢柔精神越发集中，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程光潜。

果然，就在下一刻，邢柔照常往前踏了一步，一直保持静止的程光潜终于动作了，他猛的往前蹿了一大步，像是一直雌伏的猎兽，突然扑了过来。

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网，转瞬盖住了邢柔明亮的眼瞳。

因为心里早有了准备，邢柔看着扑势异常凶猛的程光潜，内心却并未有多少畏惧。

她双目仔细又认真的观察着程光潜的动作，眼见着他的右手早早伸了出来，看架势是要去拉自己的左胳膊，邢柔反应迅速，一边准备将身体向左后侧偏移，避开程光潜抓捕的手，一边迅速伸出右手，打算反过来牵制住程光潜。

这一切邢柔安排的都很美好，只可惜她忘了身后还有个闫肃。

闫肃本来就紧紧跟在邢柔后面，刚才在突然瞥见程光潜动作后，他本能的就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