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臣请安,裴缙抬眼露出温和的笑意,“免礼,来人,赐座。”
三位老臣已跟随裴缙多年,在他面前向来不拘虚礼,只因今日之事非同小可,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瞅了一眼程康,不敢落座。
程康上前,将傅娆的状纸递上,“陛下,今日徐嘉之新妻跪于正阳门前伸冤,老臣帮着她把状子呈上来。”
一句话,裴缙便知程康之意,是要替傅娆出头。
他眸光冷冽瞥向程康,后者垂眸不语。
他眯眼看着那状子,这事他昨日已派人查了个清楚,原是不打算细看,只是见那密密麻麻的小楷,似十分娟秀,略有些好奇,接了过来,堪堪扫了几眼,便看不下去。
“都坐吧。”
三位大臣跪坐两侧,躬身默然。
裴缙手撑额,眼风扫了过去,淡声道,“以诸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吏部尚书是裴缙潜邸时的心腹,向来事事偏着他,
“陛下,不过是一介庶民,何足挂齿,着人安抚一番便可,公主金枝玉叶,既是与那徐嘉已有了夫妻之实,自该让公主与其完婚,不过那徐嘉多少有僭越之嫌,陛下可着人打他几十板子,惩戒一番,叫他知错。”
裴缙闻言冷哼一声,不接话。
倒是对面的礼部尚书抚着白须轻轻笑道,
“柳大人有所不知,那傅家女虽是小门小户,祖上却有来头。”
“哦?什么来头?”
“傅家在前朝乃是四世公卿,这位傅姑娘的祖父曾是前朝太傅之玄孙,只因后来娶了一医女,与家族离叛,带着妻儿远遁青州,前朝覆灭后,傅家败落,这位傅老爷子反倒是保住了一条命,陛下继位之初,广开恩科,傅姑娘的父亲中了举人,可惜不及参加省试,一日乘船遇风罹难,留下孤儿寡母三人。”
“不错。”程康慷慨激昂接话道,“陛下,臣观那傅家女,姿容秀丽,举止大方,颇有祖上遗风,徐嘉如此辜负她,实乃小人之举!”
不等裴缙反应,对面的吏部尚书辩驳道,“那依你之意,难不成让公主将夫婿让给她?”
“本来就是人家的夫婿,人家婚书上红纸黑字写得清楚!”
“万万不可,公主是君,他们是臣,自当是臣让君,那徐嘉必须得尚公主,否则皇家威权何在,那傅家女稍稍安抚便可!”吏部尚书固执己见。
裴缙见两位大臣驳得面红耳赤,神色反而平静下来,他看向礼部尚书,“韩卿有何意见?”
礼部尚书苦笑一声,躬身一拜,“陛下,事已至此,公主下嫁徐嘉乃是必然,柳大人说得对,其一,赐婚公主与徐嘉,其二,鞭笞徐嘉三十大板以彰天威,第三,厚待傅家女!”
裴缙闭了闭眼。
自事情发生至今,他怒不可赦,怒的是自己长女不知廉耻,竟是与徐嘉暗度陈仓以来逼婚,并置皇家脸面于不顾。
女儿与徐嘉这一出戏,不仅是戏弄了傅家女,也是欺瞒他这位当朝天子。
只因那是至亲骨肉,才迟迟不做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