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洒满庭院,一只野猫从墙头往院中那颗桂花树窜去,激起夏蝉鸣啼,给宁静的夜平添了几分燥热。
傅宅并不大,虽是有三进,却十分狭窄。母女俩挤在正院榴园,出了正院,沿着石径过了一个穿堂便是前院。
廊下灯火并不绚烂,凌乱的红绸掩映一片红光,如簇簇红梅。
傅娆的幼弟正在城外终南书院读书,夏考在即,便是傅娆大婚,也没许他回来,平日傅家正厅不开,也无甚人来往,以往与徐嘉皆是从两府中间的侧门过。
正儿八经在前厅见徐嘉,还是头一遭。
傅娆越过一条暗黑的走廊,沿着廊芜转上横厅,乍见满厅光辉,一秀挺的男子立在厅堂正中,他着绯色鹭鸶补子纹官服,绯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哪怕他浑身湿漉,发梢微有凌乱,依然不掩卓卓风采。
正是新科状元徐嘉,她十年的未婚夫。
徐嘉侧身抖了抖贴紧的湿袍,听到脚步声,忙得侧身望来,一见傅娆,俊眉微颤,眼眶稍酸,露出一番情深义重来,复又眉峰皱起,眼底隐隐泛着泪光,怔怔望了她半晌,方才朝她行了大礼,
“娆儿妹妹,是我对不住你....”语带哽咽。
那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傅娆有一瞬间的空茫,仿佛这一切是个梦,前日她还亲自给他送了一碗百合粥,二人隔着桌案两两对望,几番情深意切,转背他便成了别人的驸马。
她很想上前质问一句,为何?
可她的骄傲不允许。
昨日满腹的柔情与欢喜,皆化作今日心头空空,各生悲喜。
好在她从未锦绣加身,也不惧跌落尘埃。
傅娆眼底的光芒终究黯淡了下去,稍稍平定思绪,眉眼沉静道,“驸马爷所为何来?”
一句“驸马爷”如同掀了遮羞布。
徐嘉嘴皮微抽,眸中情绪翻滚,顿了半晌,含痛问道,“娆儿,你是在怪我吗?”
傅娆平静挪开视线,望向别处,淡声道,“有话直说。”
徐嘉见她面色清冷,也知她一贯聪慧,定是瞒不住了,一时微有几分窘迫,沉默须臾,叹声道,“罢了,终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又温声道,“只是,我欠你良多,是打算日后还你及傅家恩情,我愿认你为义妹,前日我已将隔壁府邸买下,今后两府毗邻,也好照应你们母女,你意下如何?”
傅娆不想再听他虚言伪语,只背身过去,面向厅后/庭院深深,冷声道,
“废话少说,你回去与公主商量,该拿什么条件来换我手中婚书!”
徐嘉闻言面色微有几分崩裂,往前迈了两步,桃儿见状,忙侧身一挡,凉飕飕笑道,
“哟,我的好驸马爷,您就不怕再往前一步,公主殿下会生气么?”
徐嘉生生忍住步子,瞥了一眼桃儿,面露不快,复又望向傅娆,
“娆儿,你上有老母,下有幼弟,家中再无旁的子弟帮衬,你认我为兄长,兄长今后定事事给你撑腰,再替你寻一位郎君,比起现在....算是多了一人照料你,岂不更好?”
他这话说的温和,实在有威胁之意。暗示她家中凄楚,莫要与他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