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来到前面的时候,白还湘正吐沫星子横飞地长篇大论,那张还算周正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一开始他的上司和同僚还反驳他几句,但越是反驳,他越是觉得自己有理,越发不可收拾。他的上司和同僚只能将桌子搬远一些,以免被他连累。
年羹尧的脾气暴得很,开始还认真听了两句,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像话,甚至还把他妹妹和外甥女包括在内,这就不能容了。白还湘并不了解年羹尧,还以为他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完全没想到年羹尧也是读过书的,他的那些指桑骂槐、借古讽今的典故,年羹尧哪能听不出来?
不忍了!
年羹尧掀了桌。
他揪住白还湘的衣领,左右开弓照着白还湘的脸颊打了两拳,怡亲王忙站起来,握住年羹尧的胳膊:“武亲王,你手劲大,仔细将他打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犯不着跟他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人生气。”
说着,他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早就憋着一口气,带着几个侍卫上前,抓住白还湘的胳膊往后拉,让他动弹不得。年羹尧松开白还湘,白还湘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掉出来两颗牙。
“打人啦!打人啦!”白还湘直着脖子喊起来,他想将脊背挺直,无奈挣脱不了侍卫们的禁锢:“就算你是武亲王,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人!这是皇宫,不是你年家,可以任你撒泼!还有怡亲王,大清就要葬送在妇人的手里了,将来还要一个小女孩子登基,这成何体统?你身为皇室宗亲,居然不出面阻止,任由她们祸害皇上。国将不国,大清要完了啊!咳咳咳……”
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堵住了他的嘴,撑得白还湘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他还没看清是谁将鸡腿塞进他嘴里,一个蒲扇般的巴掌就扇了过来,侍卫们忙松开手,白还湘被扇得顺时针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接着他另一边的脸颊也被扇了一巴掌,他又逆时针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
白还湘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整个宫殿东倒西歪,不等他站稳,又有连续的巴掌扇开,扇巴掌的人不知道手上戴了什么东西,他的脸被刮得火辣辣的疼。
“好了。”年羹尧的声音响起,温柔得好像在哄孩子:“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你打他这么多巴掌,手疼不疼?颂芝,给你们娘娘的手上上药,你看看,手心都红了。”
“谁叫他说我的胧月?胧月也是他能说的?他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呸!沽名钓誉的伪君子,逼死自己的发妻,又害了自己的三个女儿,真以为自己是好人了?”年世兰尖锐的声音响起。
白还湘还想反驳,可是他的嘴似乎不是他自己的了,除了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好不容易,他的眼睛对了焦,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三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子。站在前面的是安陵容,她铁塔一般地站在年世兰和甄嬛面前,像一堵墙。
甄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还湘:“白大人真是忠君爱国, 这般心系大清,惦记着皇上,真乃当今的忠君。”
她看着白还湘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收起笑容,声音变得冷硬:“本宫没记错的话,白大人的祖上在前朝时,也是官居二品的。当初闯王进京,便投靠了闯王;再后来太祖进京,他便投靠了太祖,归顺了大清,依旧做着官。白大人的祖先可与三国时的吕布相媲美,投靠这个,又投靠那个,是个背德之人,可称三姓家奴。到了白大人这里,出了个忠君,真是祖坟冒清烟了。”
“这……这……”白还湘一直坚持男女授受不亲,从不愿意见甄嬛,对甄嬛一无所知。即使同僚说甄嬛各方面都很厉害,他也认为是同僚们的奉承之词。所以当他看到甄嬛凌厉的气势时,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祖上也是逼不得已。”
甄嬛冷哼一声,冷傲地看着他:“若这么说,前朝灭亡之时,也有不少人以身殉国,白大人的祖宗倒能识时务。想来白大人的祖宗也是觉得水天凉,头皮痒,所以才勉强识时务的吧?”
下面有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快活起来。白还湘第一次被这样嘲笑,只觉得面子被扔到地上,被人狠狠地踩。他恶狠狠地瞪着甄嬛:“我是忠于皇上,忠于大清的!我……我不能眼睁睁看到大清毁在你们女人的手里?你们女人,哪一个不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不信你们能管好一个国家!可怜我一生清白,从不屑与贪官污吏为伍,甘于清贫,竟要死在女人手里不成?耻辱,耻辱啊!”
年世兰只觉得手又痒了。
“慢着。”安陵容出声了,因为酒力,她的脸也涨得通红:“你清贫?你确定?”
“勇亲王,我知道你和武亲王关系好,可也不能这么污蔑我!与其被你污蔑,我倒不如一头撞死,以保清白!”
说着,白还湘奔着最近的一根柱子跑去。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安陵容安慰他们:“没关系,距离这么近,他死不了。”说着,她拎着白还湘的衣领将他提了回来,并好心地指着远处的柱子:“这点距离不够,想死,那根柱子远,够你助跑的了。你看那根柱子,又粗又壮,保证你的脑袋开花,到时候红的白的都溅出来,多好看!”
白还湘哆嗦着比起年世兰和甄嬛,安陵容身上那种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气势更令他胆战。安陵容没耐心等白还湘回答,她一把将白还湘扔在地上,用脚踩着他的后背不让他起身。她提高声音:““白还湘,你少装清高,谁不知道你夫人病了,你怕给她看病花钱,不给她找大夫看病,硬生生将她拖死了。你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会没有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钱都拿到窑子嫖了!”
这句话在众人之中激起了水花,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哦”的声音,像是惊叹,又像是在感叹。白还湘平时总打造洁身自好的形象,连妻子亡故了,他也没再娶,只说自己和妻子的感情好,舍不得再娶。不过没人将他的小心思戳穿,谁都知道他妻子的病是被他硬生生拖死的。只是白还湘说自己没钱,这又是人家的家事,大家没法说什么。
里面的众位福晋和夫人也支起耳朵。
白还湘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十分精彩:“你怎么知道?”
安陵容冷笑一声:“我在甘露寺时,什么事不知道?我还知道,你妻子有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你说你是清官,俸禄没多少钱,你还要应酬。你妻子心疼你,把嫁妆拿出来填补你。你呢?把俸禄和妻子的嫁妆都给了窑子里的相好,任凭你的妻子病死。你为什么要将三个女儿早嫁?不过是妻子的嫁妆快花完了,你怕没钱,就将三个女儿嫁出去换彩礼,继续供你挥霍。”
不止是里面的夫人们,外面的众位官员也发出唏嘘声,都觉得和这个人渣当了这么久的同僚,自己也不干净了。
“你怎么知道的?”白还湘不死心地追问着。
“你既然问了,我就好心地告诉你。你的那位相好,经常去甘露寺上香,时间久了我就记得她了。我们往回走时,她正坐着一辆骡车往外走。我问她干什么去,她说赚足了钱,给自己赎了身,如今要回家乡去。她还给了我一个礼物呢!”
安陵容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镯子,她松开手,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看着白还湘瞪大的双眼,安陵容说道:“这镯子眼熟不?这正是你妻子的遗物,她去世时,只剩这一个镯子了。对了,你的相好去了你家,把你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然后她卷包袱跑了。”
“我还忘了告诉你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相好为什么接近你?是图你年纪大?还是图你不洗澡?都不是,因为你的妻子曾经将她从老鸨的鞭子下救下她的命。她见你将妻子逼死之,就发誓要为她报仇,所以她故意接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给她掏钱,让你倾家荡产。”
“你送给她那些你妻子的嫁妆,她都留了出来,托我送给你的三个女儿,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多精彩的故事,是不是?白大人,这就是你看不起的女人做出来的呀!栽在女人身上的感觉如何?”
“噗”的一声,白还湘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