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有问的。”秦雷垂首道:“可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医生,没必要卷入你们兄弟之争去,所以就含糊了过去。”
乐布衣闻言皱眉道:“王爷,还有两天咱们就要逃亡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秦雷也不回答,反而夹一筷子太湖白鱼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周王见他悠哉游哉的样子,顿时邪火上头,伸手便将桌上的杯盘瓶碗悉数扫倒,乒乒乓乓的砸了一地。
石敢寻思了半晌,终于肃声道:“王爷,属下请命去刺杀孟延年和赵无病。”
两人又演练一番明日面圣的说辞,周王这才怀揣着那封要命的书信,颠颠的离去了。
“这不等于没说吗?”两位使节心中无限郁闷道,却也发作不得,毕竟楚国皇帝没有把话说死。为了避免无端树敌,两位仁兄决定打落牙往肚子里咽,忍了!
把这事儿整完,景泰帝略一举杯道:“朕乏了,诸位继续吧。”说完便搁下杯子,在宫人打得搀扶下,颤巍巍的离了大殿。
秦雷点点头,无奈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啊,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了,”说着抬头紧盯着周王,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吗,陛下属意于齐王!”
周王面色阴晴不定的变换一阵,咬牙向秦雷俯首哭泣道:“请先生救我!”
周王心中欢喜道:“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老三万万想不到,他昨夜的一番折辱,居然把要命的东西逼出来了。”便欢天喜地的收了那封信,至于真伪,他府上藏有鬼谷子与皇帝来往的书信一封,细细对照一番就是。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此人与我在秦国有旧,对于他的为人我十分清楚。”说着笃定道:“那张导致陛下中毒的药方,定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乐布衣苦笑着点点头,轻叹道:“这次景泰帝之所以没答应出兵,不是因为这位皇帝没了雄心,而是他清楚地看到,挑起战争的是齐国,最终获胜的也八成是齐国,所以按照他们‘帮弱不帮强’的原则,是不会帮助齐国的。”说着呵呵笑道:“说不定,景泰帝还会与我们秦国联手的。”这才是根本原因,一个成熟的帝王,不会被个人的好恶所左右的,他们只做对帝国有益的事,而不会像昭武帝那样自私自利到了偏激狭隘。
这话顿如五雷轰顶,震得周王浑身毛孔大张,冷风飕飕的往里灌,不禁打了个哆嗦道:“不能吧……父皇一向是喜欢我的。”
“那赶紧阻止这场战争啊!”石敢不失天真道。
乐布衣苦笑道:“四年前,我预见到自己老娘还有半年的寿限,任我百般挽救,她也只不过是多活了一个月,或者说多遭了一个月的罪。”
“齐王!”秦雷沉吟道:“你还记得陛下刚刚苏醒那天么?”
周王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斯文秀气的面孔,也因而心中的杀意而变得狰狞起来。只见他双眼通红地盯着秦雨田,嘶声道:“你不会只是来给孤报丧的吧?”
“你明天给楚妫娚送个请柬,就说我请他过府一叙。”马车行出一段时间,秦雷突然道:“就定在明天晚上吧。”石敢赶紧恭声应下。
石敢点点头,他身为秦雷的近臣,自然知道国内尤其是军界的矛盾派系有多严重。
这个结论对周王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要知道,齐王比他年长,外公是军界的精神领袖,本身也掌握着皇城的卫戍。从各方面讲,齐王的优势都是压倒性的,而周王之所以能跟他对抗,原因只有两个字……“圣眷”而已。正因为有圣眷,百官才会拥护他,全国最精锐、最忠诚的龙骑兵才会听他的调遣。
“第四,以有充分准备来对付毫无准备的胜。齐国为了这场战争从各方面精心准备了三年,而我们的战备工作到现在还没有全面展开,所以必败。第五,主将精通军事、精于权变,君主又不加干预的胜……呵呵,主将是谁?九成九是皇帝陛下,他似乎没打过仗吧……”五根指头全部收起来,乐布衣沉声道:“所以此役必败。”
如果失去了圣眷,那么他将一无是处,将被齐王轻易的碾落尘泥、永世不得翻身……就像那几个失败的弟兄一般。
秦雷苦笑道:“兄弟我鲁钝啊,原本指望着息事宁人,到了昨天才知道,三殿下对我的成见有多深。”
“是啊……”景泰帝不慌不忙道:“但今年我楚国流年不利、巴蜀地震、湖广水灾,岭南瘟疫,实在是自顾不暇,有心无力啊,”又许愿道:“这样吧,等我们缓过劲儿来,定然大力支持,你看可好?”
而秦雷,自始至终都问问坐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
周王幽幽的点头,他知道秦雷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在景泰帝身边有人,那些人会将景泰帝的言行举止记下来,传递给他,而这三句话虽然出自不同的时间,但他都有印象,当时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但是现在,当秦雷把这三句话重新提起,情况一下子变了……
“又是莫须有?”楚妫娚喃喃道:“确实,只要让陛下开始怀疑此事,无需什么确凿的证据,便可以使其万劫不复。”
“孟延年、赵无病、楚妫邑必须死。”秦雷面无表情道:“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周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一众侍卫便退下楼去。
“我们逐条分析,”说着屈指道:“第一,能准确判断仗能打或不能打的胜,现今东齐锋芒正盛,而我大秦却在一个困难的蜕变期,理应暂避锋芒,养精蓄锐,所以这一仗不能打,但是昭武皇帝执意要打,是以必败;第二,知道根据敌我双方兵力的多少采取对策者胜,而皇帝不考虑双方兵力的强弱多少,盲目的寻求主力决战,这是要吃大亏的,是以必败;第三,所谓‘上下同欲者胜’,即是说全国上下,全军上下,意愿一致、同心协力的胜,这一条不用解释,你也知道我们必败。”
当然,明天是要在今天之后到达的,所以今天该干的事儿还要干。
“何事如此紧要?”周王不动声色地问道。
秦雷神秘的笑笑道:“我早有准备。”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道:“你明日一早进宫,将其交给陛下,到时候我会在一边帮你说话的。”
看着周王被自己诈唬成一团烂泥,秦雷心中大笑,面上却淡淡道:“莫须有吧……”
秦雷给他斟一杯酒道:“今天请天佑兄来,是为了商讨一件生死大事。”
周王颔首道:“历历在目。”
回到车上,秦雷便把身上的南楚王服一把扯烂,三两下揉成一团,扔在了脚底下。
“谁敢造鬼谷仙师的假?谁又能造鬼谷子的假?”秦雷一本正经道:“昔年我曾蒙仙师指点岐黄之道,也算有个师徒的名分,所以他老人家将此信交予我手,命我转交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