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小胖子也出来了，见前后无人，秦雷眯眼道：“一刻钟前你还是白卷，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皇宫大内、御书房中，又是一个通宵达旦。

……

“学生一天不吃肉就心慌。”虽然已经知道秦伍公子就是五殿下，他却仍然不怎么紧张。

卓言赶紧领命而去，须臾便将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带了上来。

也有交完卷后心神一松，就体力不支晕厥过去的，兵士们便用备好的担架将其抬出，先送到前院休息不提。

见他吃的满脸放亮，秦雷强忍住笑，轻声道：“别人都是干粮咸菜，你为何却要……啃猪蹄呢？”

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秦雷笑道：“得，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要离去，却听着涂恭淳小声道：“王爷，学生想参军，听说您正在编练一支新军，俺报名行不？”

楼万里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卑职没齿不忘，十二年前，卑职立誓要建天下第一高楼，不想却违了制。京都府尹封了楼，还要将卑职下狱，却万幸遇到陛下微服出宫，不仅饶恕了小人，还特许我继续修建万里楼。属下家中还供奉着陛下当日书就的墨宝呢。”

秦雷苦笑一下，小声骂道：“奶奶的，到底是叔侄还是兄弟……”

秦雷亲自站在门口，目送着每一个交卷的考生离去，商德重、方中书等“天子门生”果然要出来的早些，见到秦雷都恭敬万分的施礼道：“恩师……”

“怎么回事？”陪同他一道过来的麴延武不悦问道。

他看见方中书在奋笔疾书；他看见辛骊桐在字斟句酌；他看见商德重在凝思苦想；他看见涂恭淳正在啃猪蹄……

举子也自知理亏，哽咽道：“大人，真的只差几个字了，求您通融则个。”

昭武帝微微一笑道：“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若是你能改过，朕就欣慰了。”看一看瑟瑟发抖楼万里，又温声笑道：“不要再犯错了，朕还想老了以后，有几个可以说话走动的老伙计呢。”他温情的语句与地上凄惨万状的楼万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卑职记得……卑职奉旨监视皇家密谍，另外收集情报，为皇家密谍差遗补缺。”楼万里低头小声道。

他这一晕就是三五天，醒来后又月余不能视事。在这段时间里，皇家暗谍的运转几乎陷入停滞，就连“文李会”这样重大的情报，也没有传递上去。再加上完全脱缰的皇家密谍，昭武帝在中都的两大情报机构居然同时失灵，而当他恼火调查这个问题时，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

昭武帝终于展颜笑道：“这些日子你先把伤养好，等痊愈了可得好生办差，不要再有闪失了。”

楼万里呜呜恸哭道：“卑职终生不忘陛下的恩情，从此以后定然洗心革面，为陛下再立新功……”

又过了一刻钟，见再没有士子出来，秦雷便揉揉腰，轻声吩咐道：“关门吧。”说完便往贡院中心的至公堂走去。

秦雷微微一笑道：“好生考吧，等放榜以后再说。”说完便真的离去了。

果然，侍卫稍一松手，他便双膝一软，伏跪在了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吃力地抬起头，便看见昭武帝端坐上首，正面无表情的向自己望来。

楼万里闻言闷哼一声，虽然贵为皇家暗谍统领，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身份，他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那座天下第一楼上面。万里楼的楼万里，这才是他心中唯一认可的身份。此时听到这个噩耗，他那伤痕累累的躯体便再也承受不住，竟是晕了过去……

昭武帝放下手中的杯盏，接过丝巾擦擦嘴，无所谓道：“传。”

昭武帝不置可否的哼一声道：“你觉得自己冤枉？”

小胖子缩缩脖子，小声咋舌道：“这么凶干嘛？”秦雷又瞪他一眼，便拂袖走到下一个监舍。

秦雷心中一乐，暗爽道：“对呀，我才是主考官，他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学生……老头子只能算是校长罢了。”相通此节，秦雷面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对每一个考生都温声道：“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

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章，昭武帝这才起身到一边的安乐椅上小憩。

却也有胸有成竹的，收拾好笔墨包袱，将卷子交予考官，便晃晃悠悠的起身，终于离了这奋斗三日的监舍，回眸望时，竟还有一丝丝留恋，实在是非常扯淡。

尤不解恨地骂了半晌，昭武帝的怒火也就渐消了。长叹一声，语调转缓道：“你是朕的老人，当年咱们怎么结识的，还记得吗？”

秦雷看一眼被油污的卷子，小声问道：“卷面不洁的话，成绩是要打折扣的。”

卓言苦笑一声道：“已经审问三天了，他还是不承认……”说着略微沮丧道：“依老奴看，这下是上当了，楼万里不大可能做下那等愚蠢之事。”

等到了申时四刻，天色便已经全部黑下来，任凭士子们瞪大眼睛，也不能看清卷面上的字迹，只好纷纷点着蜡烛，开始最后的冲刺。

“少找事儿！”文铭仁满面冷漠道。

那考官面色一滞，对考生冷笑道：“三根蜡烛燃尽，考生便要扶出场去，这是规矩，懂不懂？”

“这么凶干嘛……”秦雷翻翻白眼，满面无趣的继续巡视。

“咳……咳……”见这红脸家伙吃得满手是油，甚至连写了一半的卷面上也有两个亮晶晶的指印，秦雷不禁满头大汗。

轻手轻脚的将自己搁在软椅上，他感觉每动一下，身上都仿佛针扎一般。一边小心活动着酸麻的脖颈，一边轻叹道：“最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眼睛花得厉害，看东西也越来越吃力。”

差不多过了两刻钟，终于有成群的士子出来，看来那三根蜡烛燃尽了。

涂恭淳也没得着个准信，只好怏怏的缩回头，咬牙切齿的……啃他的猪蹄子。

秦雷也撇撇嘴，没有理他。小胖子顿时大喜道：“真够兄弟，回头万里楼请你。”说完便小跑着离去了……果然是李家的种，完全没有士子们那般虚弱。

那男子正是万里楼的楼老板，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哪吃过这等苦楚？闻言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卑职虽然鲁钝，却忠心耿耿，可表日月，从没想过背叛您那……”

“你住口！”昭武帝突然暴怒起来，伸手指着楼万里，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牲口，朕把皇家暗谍交给你，不是让你玩你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