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雳只是摇头道：“我知道你本事大、点子多，但建军成军自有其规律所在，一年多的时间是不够用的。”说着指一指远处的亲兵，自豪笑道：“龙骧军成军百年，我又亲自锤炼了近十年，这才有了今日的模样，换句文话说，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呀！”

秦雷甚至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这么跟着老大到了长亭外，闻言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故作轻松道：“大哥不是向来不喜过问这些吗？”

等了片刻，却没有预想中文丞相携一家老小出门跪迎、叩首不止、感激涕零的戏码出现，只出来一位清客模样的中年文士，朝秦雷拱拱手，面色从容道：“学生传相爷的话：劳陛下与王爷挂记，敝府陡遭大难，纷乱不堪，实在不适宜贵客登门，陛下与王爷的好意敝府心领，改日相爷必定登门赔罪。”

狼眉一挑，秦雳沉声道：“只要不影响到兵事，我不会过问的……”

听了王爷的保证，那钱掌柜顿时如释重负，竟然泣不成声的呜呜哭了起来，看来这段时间可把他急坏了。

一刻钟以后，隆威郡王的车队迤逦驶上了三公街，秦雷一眼便看到昨夜被炸开的洞口。可能是时间仓促，还没有来得及补上，仅用了几根木头撑着片破草席子挡着。北风一吹，那破席子便呼嗒嗒的乱抖，根本挡不住一点儿风沙，看上去颇有几分萧索之气。

两人遂击掌为誓，饮酒作别，各奔前程而去……

沈冰有些担心问道：“若不立即发作的话，会不会被文彦博他们有所察觉呢？”

还没说完，便被秦雷蛮横打断道：“孤王奉旨来文家宣慰，你个姓裘的出来干什么？莫非孤王走错门了？难道这里是裘府不成？”

文士被他诈唬的有些手足无措，方才的从容也不统统不知去了哪里，微微结巴道：“没有走错，这里确实是文府。”

“将其叉到路边，休要挡住孤王去路……”

是以武勇郡王殿下面上清晰刻着四个大字“势在必得”，口中洪声道：“兄弟，这回哥哥可要拿出些真本事了！”

待他情绪稳定下来，秦雷饶有兴趣问道：“你那少东家为何说考得再好也取不中呢？”

秦雳摇头道：“这不好说，现在主动权在赵无咎手里，人家爱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喟叹一声道：“想我大秦开国两百年，何曾如这些年一般暗弱！”说完狠狠一掌击在廊柱上，震落无数灰尘。

秦雷呵呵笑道：“记得记得，”再打量下这老者，呵呵笑道：“看起来日子不错嘛，红光满面的。”钱德孙一边请秦雷进去，一边满脸笑容道：“小老儿年纪大了，没法跟着俺们东家东奔西走了，他便将这招牌送给俺，让俺在别处寻个地儿，再把大合源开起来，也好让伙计们有个营生不是。”

秦雷伸手虚扶一下道：“起来说话，孤王说话自然算数。”

看他一眼，钱德孙小意道：“这不眼见就要大比了么，俺们少东家也要参加的……”

秦雷已经傻站了一刻钟，此时竟然吃了闭门羹，被弄得颇为尴尬，不由干笑一声道：“看年纪，你应该是文彦博的弟弟吧，叫文彦什么？”

对面文士嘴角抽|动一下，心道：“这人怎生如此不着调？”只好苦笑道：“学生并不姓文、学生姓裘……”

文家家丁全呆住了，再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秦雷闻言也有些激动，双手来回搓动几下，终是强行按捺下解开底牌的冲动，缓缓摇头道：“还不到火候，再让头狼压一压，先不要把真家伙抛出来、明天、最晚后天，等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来时，才是文彦博这只老骆驼被彻底压垮的时候。”

长亭外、古道边、荒草一片片。天苍苍、野茫茫、秦雷奉旨送兄长。

这不是什么新闻，秦雷的谍报司有更详细的报道，但听一位领兵大将说起来，自然格外的真切。“但我们大秦呢？居然开始欠饷了！今年该更换置备的一批武器军马，也全然没了动静。我原本不打算回来过年的，可担心龙骧军的军饷，不得不会回来跟兵部蘑菇，直到昨天才拿到批条。”

秦雳点点头，沉声道：“从去年秋里开始，齐国的日子益发好过了。他们边军的欠饷已经基本还清，装具兵器也在渐次更新，士气越来越高，夺回九州的呼声也甚嚣尘上。”

钱德孙噗通给秦雷跪下，不停磕头道：“别的俺都不记得了，可是有一桩，俺是记得清清楚楚……俺们少东家说，就是考的再好，也是没希望中进士的，听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一点也没抱希望。”说着抬起头来，一脸乞求地望向秦雷，颤声道：“王爷可是许了俺们少东家官人出身的，求您想法帮帮他吧。”

秦雷双手笼于袖中，微微皱眉问道：“莫非边关吃紧？”

待把秦雷领到二楼天字号雅间坐下后，上了茶水点心之后，钱德孙又忙着张罗酒席，吩咐厨子们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没有就现出去买。

秦雷颔首道：“不错，那新鲜出炉的禁军元帅，很可能借着对齐作战一跃而起，成为军方一大巨掣！”若是没有通过战场上的检验，仅凭一次军演而产生一位元帅，便未免有些儿戏了，自然也谈不上在官兵心中的威望与地位，只有沦为军界巨掣附庸的份儿。

秦雳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声音也冷峻起来：“此消彼长间，双方的实力对比也悄然发生变化，若是这种状况再持续下去，不用一年，战火必将重燃。”

显出一手功夫后，裘先生负手站在门口，冷笑一声道：“学生便站在这儿，看谁能将我叉出……”

秦雳摇头大笑道：“为什么不呢？”白赚一个秦雷的承诺，这种好事乃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

“出了十五便跟着沈爷北去了，”一边伺候的钱德孙赶紧答道：“不过三月前一准儿回来。”

秦雷“噢”一声，淡淡问道：“还有什么比大比更重要的吗？”

秦雷微微一笑，起身道：“叫你们少东家多在家里温书，少往外面跑，这些天京里乱得很，伤到了还怎们参加考试？”告别千恩万谢的钱掌柜，他便离了这大合源，往东城方向去了。昭武帝让他下朝后到文家抚慰，这都日头偏西了还没去呢。

秦雷点头赞道：“你们东家这事儿做得仁义啊，”踏进这两层楼的小店儿一看，虽比不得青龙大街那家气派宽敞，但干干净净、亮亮堂堂，显然打理的极是用心。

秦雷呵呵一笑，自然明白这老头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年前的约定，拿起洁白的口布擦擦嘴，轻声问道：“你们少东家呢，若是在这儿，把他叫过来，孤可以见一见。”

钱掌柜用手背抹抹泪，一脸不好意思道：“让王爷见笑了……俺们少东家说，朝廷已经把名次都定好了，到时候考试只是走个过场……”有些畏惧的看秦雷一眼，见他面色不变，钱掌柜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