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雷这话，秦霖心里顿时一松，只要秦雷能帮他保住内侍省，别的什么也不怕，难不能大理寺敢对一位郡王用刑不成？相由心生，心情好些了，他青紫的脸色也渐渐淡了。

秦雷摩挲着下巴，轻声道：“所以文家要靠上一家了，那为什么要选择太子呢？父皇和李浑明显比太子强多了。”

阴先生桀桀一笑道：“若非如此，文庄老太后怎会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他身上？要知道，原本那老婆娘属意的可是老二。”

秦霖羡慕道：“还是兄弟本事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像哥哥我，束手束脚不说，连吃饭的差事都要保不住了。”没两句又绕到那事上去了，可见他心中怨念之深。

秦霖惊讶道：“不会吧，文家门生故吏满天下，举朝大员八成出自文彦博的门下……”说完自己也乐了：“谁能容忍这种情况啊。”

坐在李清下首的李二合撇嘴道：“就那个秦雨田？烂泥扶不上墙才是真的。”

阴先生伸出树枝般细长的手指，轻轻捻着下颌那长而稀疏的胡须，沙哑道：“原观昭武皇帝所为，虽然委琐卑鄙，却仍属目的明确，有条有理。观他排斥皇长子，架起皇二子，扶植皇五子，每一步都为了他秦家能更有把握。”

秦霖斟酌道：“别的都是诬告，刑部大理寺也没有细查。主要是几桩命案，一个是年前陶朱街被杀的天策军，二个是去年书香阁的那俩宫女，三个是东宫的太子洗马屈管，这些人的家里都告到京都府了。”

只听秦雷对刚刚用完饭的乐布衣道：“先生，这事得好生捋捋，摸出个丁卯来，否则咱们就一直这么吃瘪。”

李浑叹口气，郁闷道：“当初若是听先生的，早些把李恪俭那个怂包撤了，换上个会打仗的把那京山营拿下来，也就没有今日的忧愁了。”

秦霖轻声道：“本来他们查你的案子，是查不到我的，但也不知我府上哪个王八羔子，知道我给你送过一大笔银子。”怕秦雷贵人忘事，小声提醒道：“就是让你救老四的银子。连二百三十万两这个数目都让都察院知道了，我还能有个好？大理寺便要请我去解释这二百三十万两的出处去向。”

乐布衣突然幽幽问道：“陛下怎么看这件事？”

阴先生又桀桀笑道“但这样做就必须要让秦雨田安心，如何安心？不让太子军权过大，可以威胁到秦雨田。这样秦雷才会义无反顾的与我们放对。”

秦雷笑道：“说话是九月底的事了，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山村，刚被破虏军糟蹋了，残垣断壁的没法插足。干脆一把火烧了，清平了重建。”说着喝口热粥，继续道：“眼看就要越冬了，还不得加点干啊。一万多民夫，发双份工钱，不到俩月，就建成这几十栋营房。”

乐布衣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微笑道：“三爷不能用老眼光看人，文家确实因为当年太后一句话，抱着不结盟的政策十几年，但现在情况变了，再这样下去，文家就要成为第一个覆灭的集团了。”

“你是说皇帝把御林军也交给太子了？”坐在主位上的李浑翁声道。

秦雷这才恍然，轻咳一声道：“绝不可能，陛下清心寡欲、一生隐忍，唯一的兴趣就是重塑皇权，若是谁想分了他的权去，怕是要被陛下活活撕了的。”

乐布衣点点头，沉声道：“而把太子爷的兄弟都打压下去，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

乐布衣面上阴晴不定半晌，沉声道：“殿下稍安勿躁，至少他们不会伤及陛下性命的。”也不卖关子，紧接着解释道：“现在御林军还在沈家手里、神武军还在徐家手里，虎贲军在皇甫家手里，城防在赵承嗣手里，皇城在沈潍手里，禁宫在卓太监手里，太子卫群龙无首，铁甲军尚未归附，现在太子想要变天的话……绝不会成功！”

秦雷喃喃道：“先生这样说，孤心里就清晰了。文家会保着太子登基，以换取未来的平安荣华。”又深吸口气，幽幽道：“所以他们将挖空心思把老二扶上去。”

秦雷从炕上下来，背手踱着步子道：“看来我们俩还是嫩了，这次若没有乐先生点醒，怕是还以为文家单纯是要报仇呢。”

秦雷咳嗽一声，干笑道：“文铭义还是可以下床的。”

李浑哈哈笑道：“但现在，他把御林军也给了老二，老五就要坐不住了，肯定是要回来闹的。”说着狠狠一拍茶几，粗生道：“先生说怎么办吧？”

阴先生目光流转，夜枭般盯着李二合，把他看的浑身发瘆才咯咯笑道：“二公子不要意气用事，秦雨田有勇有谋又胸襟宽广，待人宽厚又御下极严，性烈如火又狡猾如狐，乃是秦家百年不遇的中兴之才，不是阴某不留情面，大秦朝除了太尉这辈人之外，没有一人能胜过此人。”

两兄弟感慨一下，秦雷这才问道：“现在思路理清了，你可以说说具体怎么回事了。”

秦霖刚接过秦卫送上的栗子粥，面色顿时白如贡纸，“啪”得一声便把那碗掉到了地上，金黄色的米汤撒了一地，惊惶道：“莫非老二想弑君？”

李浑哈哈笑道：“这话我爱听，先生给老夫解释解释。”

秦霖眉毛一挑，哼道：“好事都让老二占去了。”

李浑揪了揪钢针似的胡须，向左边上首坐着的一个葛衣文士道：“阴先生怎么看？”

说到这，突然“啊呀”一声道：“紫宸殿！”头上立刻汗如浆下，语带惶急道：“那个炼丹道士！可是太子举荐的！”

秦霖皱眉问道：“文家信奉‘二妇之间难为姑’，向来不与其他势力靠得太近，他们这次怎么会与老二钻进一个被窝呢？”

秦霖点点头，用筷子挑根萝卜丝，送入嘴中细细咀嚼，苦笑道：“现在你就是给我龙肝凤髓吃，我也照样食不下咽。”

秦雷见秦霖一副恹恹的样子，朗声笑道：“天寒地冻的，在咱们山野兵营里，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这还是厨房精心准备的呢，将就着吃点吧。”

乐布衣看着这两个自称“很嫩很单纯”的兄弟，心中呻|吟道：“乌鸦不如墨汁黑，就说自己白啊？”

秦雷也有些饱了，把碗里最后一点稀粥喝光，擦擦嘴道：“内侍省不能丢，这个位子与内府不同，必须把住了。”内府不过只能产生数不清银钱珍玩，内侍省却可以渗透到京中达官贵人的书房睡房中，这就是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