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如何?”赵无忧问。
统领道,“并未受到牵连,只是东厂的消息说,相爷病重。”
“算算时间,也着实熬了一段时日。”赵无忧不以为意,“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处理南抚镇的事情,务必把痕迹都扫干净。”
“公子这话的意思……”统领愣了愣,“公子真的要回京?”
“如今的情况,由得了我吗?”赵无忧眯起眸子,“这桩桩件件,都已经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还会有人死。”
她累了,真的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出事。
“先回去准备吧!”赵无忧道,“就这两日。”
“是!”统领行了礼,快离开。
赵无忧眉心微蹙,瞧一眼这灯火通明的客栈,大漠里的孤岛,一帮人的狂欢。她坐在穆百里的房间里,听得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跟前这一支蜡烛哔哔啵啵的炸开少许烛花。
她下了一夜的棋,听了一夜的风沙声。
而那新房里的两个人,也是谈了一夜的心。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婚前太过紧张,如今素兮就趴在案上睡着,6国安给她披上了外衣,踏着黎明前的黑暗来到了穆百里的房间。
赵无忧正捏着棋子,瞧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6国安,微微蹙起了眉头。
6国安当即俯,约莫是觉得自己如今的模样会吓着人,再也不复当初的自信满满,以及处事圆滑。好在他出门的时候穿上了斗篷,如今还能低下头遮一遮。
“当初我是看着你被挖出来的,如今还有必要躲着我吗?”赵无忧落下棋子,“坐吧,这儿没什么外人,有什么想说便只管说。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
6国安拱手,坐在了赵无忧的对面。
“赵大人!”6国安道,“千岁爷他……”
“他没什么事了。”赵无忧道,“温故救了他,解了他身上的尸毒。”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6国安摇摇头,他如今担心的也就只有穆百里的生死。
“那换我来说。”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知道如今的你很难接受此刻的模样,可是你这般只会让素兮更难过。素兮走到这一步,不是没想过今时今日的局面,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当日你长埋黄沙之下,她痛不欲生,恨自己未能在你走的时候将答案告诉你。温故瞧着于心不忍,便于我商量将你救回来。你虽然是第二个简衍,可你跟他不同,你的寿元并不长。各项条件的限制,你或许没有多长时日。”
“我告诉你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珍惜。多少人一闭上眼就只能等下辈子,可你还能做完这辈子没能做到的事情,让彼此的遗憾少一点。”
6国安感激的望着赵无忧,“卑职只是有些担心,素兮的痛苦会与日俱增。”
“你们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从老天爷这儿偷来的,还有时间去痛苦吗?”赵无忧看着他,“能快乐的时候尽量快乐,除了不能人道,你还有什么是不能为她做的?女人要的很简单,你能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就够了。因为没有你的时候,她比谁都坚强。”
大概是感同身受,赵无忧音色哽咽了一下。
她抬手揉着眉心,似乎是有些头疼,“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世上的生离死别多了,老天爷也管不着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别等到最后一天才来后悔,那么多的陪伴没能成为素兮命中最快乐的回忆。”
6国安点点头,“我懂了。”
“替我好好照顾她。”赵无忧道,“这辈子都别再回大邺去!山高水长,去哪都比回到囚笼来得更好。该自私的时候,自私一些吧!”她笑了笑,“我允许你们自私一次。”
6国安笑了,烛光下有微亮的光在眼睛里流转,“多谢赵大人。”
“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对待素兮,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勇气陪你生死一场的。”赵无忧深吸一口气。
“是!”6国安俯,只不过他虽然已经死了,可这脑子还是清楚的,“赵大人是做了什么决定吧?赵大人要说的,恐怕不仅如此。”
赵无忧轻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我要回京了。”
6国安一怔,“何以要回去?”
“等我把孩子带回来,就再也不走了。”赵无忧面色微白,“在这段时间里,请6千户务必保护千岁爷周全,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安心等我回来就是。”
她顿了顿,笑得有些凛冽,“若是我回不来,就带着穆百里走得越远越好。”
6国安僵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赵无忧,“赵大人打算只身赴险?”
“京城是我的根基所在,怎么能说是只身赴险?沈言不还在京城吗?”赵无忧想了想,“有东厂有遗诏,还有我手中的那些军士,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那丞相府和皇上……”
不待6国安说完,赵无忧摆了摆手,“他们都不是威胁。”最大的危险来源于萧容,萧容手里的软肋,才是她最大的致命点。
“赵大人真的要独自前往?”6国安凝眉。
“帮我守住他们,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赵无忧轻叹,“只要你们都安安全全的,我就能心无旁骛。不必再劝也不必再多说,我此意已决。”
“好!”6国安颔。
俄而,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昔年东厂跟尚书府、丞相府势不两立,没成想如今却是携手共度,这人生际遇还真是说不好。”
“你也想不到跟素兮的对立,会变成今日的大红花烛吧!”赵无忧笑道,“好好陪着素兮,帮我照顾穆百里,我会尽可能的活着回来。”
6国安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有些东西着实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必要,6国安轻叹着瞧了一眼床榻上的穆百里,转身离开了房间。晨光熹微,大漠里天亮得早,离别也早。
赵无忧伸个懒腰站在了院子里,那大堂里头的人也从醉醺醺的状态缓缓的恢复了过来。虽然这儿的气候干燥,看上去了无生机,可难得的是这一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