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天下午，木沙的尸体被抬出去的时候，她不顾阻拦偷偷跟上去，想着知道地方，下次自己就能去祭拜哥哥了。

“那天下午三点四十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时间，因为我亲眼看见自己的亲哥哥被他们开膛破肚，变成了‘鹿肉’”

时隔多年，阿朵提起来，还是会哽咽到发抖。

这就是鹿肉的真相，这就是木沙为什么宁死也不吃鹿肉的原因。

还有他为什么临死前的那一夜，告诉阿朵说晚上不要睡，要睁着眼睛保护好阿妈和自己。

屠宰不过一小时就结束了，木沙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髅被他们挖坑埋在了坟茔之间。

那里面还有多少变成鹿肉之后的枯骨，中间有几个人是他杀还是意外，阿朵根本不敢去想。

她只是等着人都走了，才连滚带爬的扑过去，趴在自己哥哥的坟头上哭泣，直到天黑之前才回去。

木沙太瘦了，鹿肉拿回来也没有多少，还供奉了一点给龙神。

阿朵在旁边，像一抹幽魂一样注视着他们围着那锅鹿肉，闻着平时她觉得十分香甜的味道，差点当场把内脏都吐出来。

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望着母亲满面魇足的吃了自己亲生骨肉的骨肉，终于明白了为何哥哥总是满面愁容，看上去很痛苦。

他在忍受饥饿的同时，还要逼迫自己原谅他们。

原谅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原谅他们是迫不得已为了活着。

阿朵靠在龙神下侧，说“从那天开始，我也活在地狱里了”

程念震惊的无以复加，她猜到了会有同类相食的状况，却没想到真正讲出来的时候，那些细节更加残忍可怖。

“所以……”她使劲的平复了几下情绪问“龙神后来就成了你们族人的信仰？那为什么，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祂也变成了这样，还有谭底的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阿朵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爬起来摘了一朵龙身缝隙中长出来的花，闻了一口，然后勾唇笑着说

“是我，我杀了他们，全部”

“为什么？”

“你以为同类相食，真的不会遭受惩罚吗？”

阿朵拿着那花，塞到了程念手上

“他们杀了自己的同类，吃了自己的同类，日久天长，生儿育女，连一年一度的龙神祭祀都过了好几次以后，以为自己终于活下来的时候，报应就来了”

“所有人都和祂一样”

她指向龙神身上大大小小的腐烂口说“全都烂了，先是一个小黑点，然后发白，然后扩散，然后溃烂，就像是一场瘟疫，哗一下，所有人都被感染了”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吃过鹿肉的人和他们的后代，无一幸免”

“无论怎么样救治，无论挖掉多少次腐烂的位置，还是会长出新的，他们都说，这是龙神的诅咒”

这是龙神的诅咒

程念想起来，沙巴马的家人临死之前，也这样说，他们的症状就和阿朵所说的是一样的。

可是她又疑惑“但是你不是说，是你杀了他们吗？”

“是我”阿朵说“他们烂了，但却没死，哪怕是烂到内脏可见的程度，还是活着，他们太痛苦了，一心求死”

“所以你就应他们的要求，杀了他们？”

“是”阿朵垂眸，扯下了手里那朵花的花瓣，让它飘然落在地上

“我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在脚踝系上石头，全部推进了龙神潭的水里”

最后他们都变成了死不瞑目的尸体，眼睛一直望着上面，是在看推他们下来的人。

程念“中间还跑了不少年轻人，他们觉得自己只是生病了，想要冲出瘴气带去山下？”

“是跑了不少，但是跑了也没什么用，都是要死的，只是更痛苦些”

“那你呢？你为什么没烂，又为什么会拜托你来帮他们死”

“因为我是龙神祭司啊”阿朵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活着，也没有被诅咒到，甚至都不会老，就是会了一些奇怪的法术”

她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已经变成怪物了，这也是一种惩罚吧”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听说你们能看见鬼的人，身体到血液对鬼怪都是有用的，我想让你试试，把小黑恢复正常”

已经高度腐烂的龙神，早已经无法动弹了，但是听到阿朵这句话的时候，祂身上的到处盛放的花朵全都颤抖起来，头颅也抬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