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颜却不再说话，抄起自己放在一旁的钱包，飞快站起身朝外走去。脚步慌乱，倒有几分逃跑的意思。一推开门，便觉漫天的雨雾扑面而来，她急忙退后一步，站在廊下，看着眼前密织的雨幕。天连着地，连绵不绝，心里忽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

唐舒颜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女生的脸——从惊讶到激动，转而是不易觉察的尴尬与为难。

唐舒颜笑了笑，“你这么放心我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早年关于这餐厅还有个传说，说是在右边靠窗第二桌跟心仪的对象告白，成功率能提升百分之五十。这自然是商家弄出来的噱头，但丝毫不影响小年轻们为了这个听似浪漫的噱头趋之若鹜。右边靠窗第二座是以成了镇店之座，必须提前两周才能预定得到。

“没事，”唐舒颜笑着摆了摆手，“昨晚空调吹太狠了。崇城真热，前几年还不觉得。”不知道是不是术后没恢复好，她更显消瘦，脸色也有几分暗沉。

沈自酌却没动，斟酌了片刻，沉声开口，“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家餐厅就在两人本科学校外面，出了大门左转不过五百米，虽比四周的餐厅贵了一倍不止，生意却十分红火。两人四周都坐着学生，或凑近了窃窃私语，或男生堪堪而谈，而女生则含情脉脉地注视。

沈自酌没回答，将手机锁屏之后，放入衣服口袋。

唐舒颜闻言手指一颤。将这四个数字输进去，主页界面跳了出来。唐舒颜一眼便看到了手机桌面，立时一惊：是烧烤那天拍的照片，湖光浩淼，天色湛青，谭如意穿一袭赭色长裙，色调对比强烈却又分外和谐。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餐盘往前一推，“我不吃了，喊人结账吧。”

“啊，”唐舒颜低头拨弄着木质的茶杯，“先吃饭吧，吃完再说。一回来就这么多工作，我这一整天简直累得够呛。”

唐舒颜长长地呼吸一次，将搁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似要凭空攥住一股勇气出来，她闭上眼睛，再次舒气，正要开口的时候，沈自酌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沈自酌一条一条翻看短信，手指忽然一顿，“唐舒颜休假回来了。”

有了音乐的助攻，那男生似乎又有勇气了，再次绷直了身体，神情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女生。唐舒颜见他那表情不像是告白，反像要像女生讨债，不由扑哧笑出声。忽觉鼻子一痒，急忙侧过身打了个喷嚏，结果这声喷嚏又将那男生惊得泄了气。

她突然间勇气尽失，身体一分一分放松下来，颓然看着沈自酌，“你……你看吧，兴许是重要的短信。”

唐舒颜松开手，又笑了笑，转头看着他，“能不能给我看看方才谭如意给你发的那条短信？”

下午五点的时候，接到沈自酌的电话，说是晚饭要跟唐舒颜在外面吃。

“嗯，权当给她接风。”

“感冒了？”

她咬了咬唇，只觉喉咙里似乎卡了一块热炭，让她艰于呼吸，更别提发出声音。

唐舒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很久没来吃过了，餐厅装修全变了样，就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沈自酌并没有去拿手机的意思，手指交握自然地搁在桌面上，认真看着她，“你先说吧。”

“我转给你吧，当初什么价格入股的，现在就按那个价格转给你。”

因马老师有事，谭如意同她换了班，今天不需要去少年宫上课。她将沈自酌送走以后，就去书房备课。但心里记挂着唐舒颜在病房里同她说的那席话，总是走神，难以集中精力。

而正坐在餐厅点菜的唐舒颜，也被这一声惊雷吓了一跳。

“这一个半月，我已经考虑好了。辞职以后，就去开一家咖啡书吧，也不图赚多少钱。每天喝点咖啡，看点书，假装为这个月的营业额揪心一下。”她抬头看着远处模糊的高楼的轮廓，笑了一下，“拼了这么多年，拼不动了。”

点完菜以后，征求了一下沈自酌的意见，“就这个四个菜行不行？”

沈自酌看她一眼，“赌什么？”

唐舒颜心里陡然便生出一股气，然而不知是气谭如意破坏时机，还是气自己“烂泥糊不上墙”，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看来是我输了。”唐舒颜忽觉索然无味，只低头默默吃着菜。吃了片刻，忽感觉沈自酌轻轻敲了敲桌子，唐舒颜急忙抬头，见沈自酌正望着那桌，也赶忙转过目光。

沈自酌静了许久，方说：“你有公司的股份，无论辞职与否，都能参与分红。”

清晨醒来，发觉窗外天色低沉，似有落雨的迹象。沈自酌正在查看手机，见她睁眼，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早上好。”

沈自酌也跟着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边表白的男生，他似乎已被那女生宣判了，低垂着头，脸上是全然的颓败。对面的女生也十分无措，一径儿地道歉。

沈自酌“嗯”了一声，说她病好以后就去了趟日本旅游，昨晚刚刚下的飞机。

唐舒颜没说话，见沈自酌正要冲进雨里，立即伸手将他手臂一拉，“沈自酌！”

“最喜欢还是京都，在鸭川纳凉的时候，想到毕业那年，都要答辩了，大家还有心情班聚，一行人租了四条船，慢悠悠地划。”唐舒颜提起茶壶，将面前空掉的茶杯斟满，搁下茶壶的时候，掩嘴轻轻咳嗽一声。

唐舒颜哑然失笑，“也只有你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