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处境我也理解，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人都是这样，受了人好处，时时事事都要客气几分，矮人一头……苏家就压根没把人同等看待，还搞封建社会主子仆人这一套呢，觉得孟家时受了恩惠，就得凡事保证他们自己活得舒坦……”

掌心的伤口仿佛又开始烧起来。

刘颖华在对面一直看着他，笑问：“遇到什么事了？”

她看了看丁卓，“我还是得把话问清楚，你跟孟遥，没做什么对不起苏家的事吧？”

照片里，她凝眸浅笑，仿佛还如生前一样，明艳动人。

“反对什么？虽说我们两家没什么来往，但她家的事，我都是听说过的，这姑娘不容易。我好几回碰到她，都在想她性格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讨喜。”

许多的话，早该坦诚以待。

她见丁卓要开口反驳，先将他的话堵住了，“丁卓，我当时跟你爸离婚，你是怎么说的？难道还要为了外人的闲话，忍一辈子不成？人不能挣了面子，输了里子……”

孟遥蹲下身，把桔梗放在墓碑前。

“没，以前熟都不熟，就跟曼真一块儿跟她吃过两三次饭。您跟她接触过几次，你也知道，对不熟悉的人，她都非常客气。”

地上已放着七八束花，沾满了雨水，有些花瓣已经落了。

丁卓沉默片刻，还是开口，“妈……我跟孟遥在一起了。”

风把湿润的空气送入鼻腔，混杂着一股泥土的腥味。

丁卓：“嗯。”

多早，都有更早。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突然攫住了孟遥。

手机振动一下，孟遥回了短信：准备睡了。

“那就行了，谁有理由反对，谁的理由站得住脚？”

刘颖华笑了笑，“这是真话，就是难听点儿。”

“还有苏家……”

过了有一会儿，那边才回复了一句：好。晚安。

刘颖华瞧见碗里的云吞已经快泡烂了，“还吃吗，不吃我给你收了。”

丁卓笑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遥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曼真……”孟遥刚说出一个字便哽咽了。

“那更要请她过来，我开解开解。”

雨水落下，渐渐洇湿了她的发丝。

这下，刘颖华反倒紧张起来，连呼吸声都小了。她一直是这样，每回他要告诉她什么事，她都吓得像是做了十万分最坏的打算，等他说出好消息来，她就拍胸脯笑说：“原来是这样啊，可吓死我了。”

“苏家也要管？曼真都走了……”

小城在连日的降雨中，像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吸入鼻腔的空气，都带着潮湿的气息。

丁卓一顿。

她缓缓抬眼，看见前方林叶间，一道身影影影绰绰。

她“嘶”出一声，抬起手掌看了看，掌心擦破了，已有鲜血缓缓地渗出来。

下意识伸手，在身后一撑，手掌在潮湿的地上挫了一下，方才停住。

窗外夜色沉沉，身侧，孟瑜已经陷入沉睡，呼吸平缓悠长。

刘颖华笑了笑说，“行，我也不跟着瞎搀和了。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要懂得担事儿。”

丁卓想了想，只回复：那你先好好休息，什么话，我们明天见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