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高远点点头：“最近护工的工资涨了，我和妹妹商量着，我俩有时间就多跑跑医院，能省一点是一点。”

姜妍顿了顿，不再言语，面对沈芝，她本能地就开启了全身的防御系统。

过去无数次徘徊在监狱门口却始终不敢进去的沉重，此时此刻，在这个少年云淡风轻的笑容里，竟然烟消云散了。

沈哲脸色更加疑惑：“姐姐，我……我们之前见过吗？对不起，我这人忘性很大，有点脸盲。”

姜妍感觉到很疲倦，缓缓闭上眼睛：“一码事归一码，。”

段楠见姜妍出来，原本要抽烟的手放下来，他侧身拉开车门，迎她进来。

沈芝和陆凛的父亲离婚之后，陆凛跟了父亲，而弟弟则跟了母亲，甚至连姓氏都改了。

“我们……”姜妍垂首，想了想，说道：“我是陆凛的女朋友。”

“因为小哲是陆凛的弟弟，我才会觉得愧疚，也是因为您是陆凛的母亲，我才会对你这么多年来无谓的指控全盘接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姜妍和段楠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高远不明白姜妍这话的意思：“姜记者，当初你帮我们沉冤，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的报道，引起社会的关注，那个撞人的富二代肯定不会判的这么重。”

“我想请你吃个饭。”

段楠开车送她，这种时候，她真的害怕自己手抖会开不了车。

“嗯。”

此时此刻，沈哲坐在姜妍对面，抬起头来打量她一眼，似乎有些困惑。

“怎么带我来这里？”

沈哲见姜妍的次数不多，应该唯一一次正面接触的机会，就是她拿着话筒咄咄逼人追问他。

“这些东西，只要你稍稍调查，或者去小哲的学校走访一下，就会知道，可是你没有。”沈芝目光似刀似箭，狠狠瞪着姜妍：“你心里给他下了纨绔富二代撞人肇事逃逸标签，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引导舆论，把他推向风口浪尖……”

“那就好。”

姜妍把卡放进了高远的手里：“你拿着，我才能心安。”

沈芝离开以后，姜妍站在落地窗边，久久没能回过神来。门边的冷风吹得她身体阵阵发凉，寻根究底的职业病让她已经来不及等到明天，立刻请了假，就要去江城第一监狱问个清楚。

沈哲似乎并不愿意多回忆过去的事情，他低垂着眸子，手紧紧握拳，神情痛苦：“我知道我害了人，当时酒醒之后，我就知道我犯大错，我宁愿一命换一命。”

他手足无措，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

很快，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孩走过来，开了门。

姜妍防备地看着沈芝：“阿姨有什么话，可以再这里说。”

沈芝冷笑说：“你告诉你，自以为是……会付出代价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怂什么。

“有的。”

沈芝穿着白色的风衣，戴着墨镜，站在公司门口的落地窗边，镜子倒映出她纤瘦的身影，在日光的照耀下跟观音菩萨似的。

沈芝面无表情说道：“姜小姐，你真厉害，把夏依依的工作都闹没了。”

姜妍问道：“你现在还要每天去医院照顾妈妈么？”

“你……不记得我了么？”

“你敢说这样的话。”

“他撞了人，这是事实。”姜妍坚持说：“我只是如实报道而已。”

“不是的姜记者！”高远连忙站起来：“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年你和段大哥自助我跟妹妹上学，我们已经非常感谢了，无以为报，不能再收你的钱！”

“是小哲的事情，在这里说不清楚。”沈芝说道：“陆凛好几次来找我，告诉我，不，不是告诉我，而是通知我，他要和你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

“抱歉。”沈哲又抬起头来打量她，但是他真的不记得她是谁了：“我们以前见过吗？”

这仿佛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

姜妍坐到她面前，不卑不亢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阿姨如果因为这个事情来找我，就不用说了……”

“我是三年前采访报道你的那个记者，你不记得了吗？”

高远愤愤地说：“上次那个女人来找我了，说想让我写个谅解书，证明她每个月有按时给我钱。”

姜妍有些怔。

“因为……”他踟蹰了半晌，终于吐露了实情。

“把沈哲推进监狱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姜妍压低了声音，眉宇间神色却越发地坚决起来：“阿姨，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而且是一而再地向您道歉，不是因为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只是为了陆凛。”

姜妍垂眸：“我们是要在一起的。”

她咬咬牙，转过身面含微笑看向沈芝：“沈阿姨好。”

因为手头上有很多材料需要整理，姜妍叫了外卖，准备在办公室随便对付过去。

“想给那个杀人凶手申请减刑呗，不过我一口拒绝了。他害死我爸爸，还害得我妈妈这辈子都起不来，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给再多钱都没用，我恨他，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带我来高远家，是为了减轻我对沈哲的愧疚吧。”姜妍看着车窗外飞速流过的街景，如是问道。